卫希奶奶一生都很无愧，包括不认自己亲生儿子，包括养大了卫希。人生来平等，上帝都看在眼里。卫希奶奶生命中的最后一年，是她过得最舒心的时候。

一个平常的日子里，送了卫希去上学，跟去图书馆的小白告别。然后自己做在客厅的摇椅上，摇着一把扇子，嗯嗯啊啊地哼着歌。卫希奶奶梦见了卫希的小时候，梦见了自己儿子的小时候……然后梦见自己的小时候……

卫希奶奶手里的扇子掉落在地上的时候，嘴里还是笑着的，摇椅也在一晃一晃地摇，就真的跟睡着一样。没有疼痛，没有牵挂。

卫希先回到了家，推门而入的时候照例喊了一句：“我回来了！”

“哦，回来就好。”

卫希似乎是听见了奶奶的这一句话，然后喊了一句奶奶。

没有人回答。

安静的屋子里，只有客厅边上的椅子噶吱噶吱地叫唤。

卫希走过去，看向奶奶。

停顿在原处，卫希手里刚拿的水杯直线掉落地上，落地开花。

卫希奶奶出殡那一天，受过卫希奶奶恩惠的人都来了。卫希坐在奶奶的棺木旁边，眼神呆呆的不哭也不闹。韶白带着几个愿意帮忙的人招呼着来客，也不时的看看卫希。

村里来的九十岁的老人看了一眼卫希奶奶之后，安慰着跟卫希说：“老人家去得很顺利，是喜丧。”卫希抬头，说了句谢谢。

韶白在日记里是这么写这一天的：

卫希奶奶走了，不久之前，她才刚刚刚说能找到我的父母，今天她就不说话了。

更让人担心的应该是卫希，他哭得累了睡着了。我不想哭。

奶奶太辛苦了，送她去是应该的。

卫希一早起床，眼睛还睁不开。头晕了半天，想起了奶奶走了的事实。

奶奶走了，只有小白了……

卫希下楼，看见弯着腰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心里一阵暖意。

在平常了一段时间，小白成了图书馆的正式管理员的时候，卫希埋头在课业里的时候，两个不速之客来了。

他自知道有卫希的存在的时候就躲躲藏藏，连正脸都不敢看卫希，连卫希喊他爸爸的时候他也爱搭不理。而她，唯一的功劳就是怀胎十月生下卫希，自此便不再理会自己仅有的第一个儿子。

卫希上课的时候就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接到了一个电话，工商局来的电话。

卫希去到那里，终于见到了父母。

惊愕，愤怒，鄙视。就是没有喜悦。

“卫希，虽然我跟你爸爸已经离婚了。”那个女人抹着香水，涂着口红，嘴巴一张一合：“但是房子是我跟你爸爸一起供的，说什么老婆子走了我也应该留份羹。”

男人高大威猛，看着卫希像看一件商品，对着女人说：“这样，我分二，你把孩子带上。”

“凭什么我带！”女人的尖嗓子响得卫希脑瓜仁儿疼。

“他是你生的！”

“他还是你的种呢！……”

……

卫希借了工作人员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喂，你好，这里是万博图书馆。”

“小白……”

“卫……希么？你怎么了?”

卫希一瞬间就哭了出来，说的话没有一个字是清晰的：“我想……不起来……能给谁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