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副激情彭拜的样子,道:“不知我能不能邀请,大名鼎鼎的夏商周与我一同前去呢?”
绒绒正吃着巧克力,糖纸跟它的毛混在一起堆在它脚边——没办法,它不叫扔,每次吃完了就抱着它的毛睡觉——夏商周想了想,抱起绒绒来跟在尚寒后面,道:“绒绒该出去走走了。”
尚寒一笑,知道他这是变相的同意了自己的建议。
尚寒跟夏商周在前头并肩走着,绒绒在后面慢吞吞的跟着。
“你走过多少个地方了?”夏商周问道。
尚寒道:“十八岁之后我才跨省旅行,恩,大约,我想想,才几个省,不多。”
夏商周道:“你很厉害,你的术法,都是你父母教你的吗?”
尚寒道:“当然了,他们说我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忽然停顿了一下,道:“也不全是。有些,比如怎么进入鬼市跟练鬼的的法子,都是他教给我的。”
夏商周侧过头来,道:“哦?谁?”
尚寒道:“就是那个”他从脖子里拽出玉环,“给我玉环的人。我每次见他的时候,都看不清楚他的样子。”
夏商周竭力忍住身上的颤抖,道:“那,他还说什么了吗?”
尚寒道:“他说,我以后,还会见到他的。不过,我已经很久没见他了,自从,大约那时我十六岁。”
“你认识他吗?”尚寒道。
“不,”夏商周的声音平静又淡然,“我不认识。”
他们走到一片树荫掩盖下的小池边,有两只鬼并肩坐在水中的一根枯木上,看见来人,男鬼把女鬼搂在怀里,敌意地看着他们。
夏商周道:“咱们走错地方了。”
尚寒点点头,就要往后退,男鬼忽然开口道:“你那边有人要讲佛法,要是你们不懂,就别去打扰它们。
夏商周笑道:“真巧,我也懂一些佛法。”
他拉着尚寒踩过齐膝的野草,前面是一块空地,这里不属于任何景区——它在开封边缘上——没有人打理,显得十分荒凉,有一个披着僧衣的老人盘膝坐在地上,他前面有几个黑影,绒绒正趴在僧人身边,支起耳朵听着。
夏商周拉着尚寒悄无声息地蹲下去。
有一个黑影道:“……就是很想我的女儿和妻子,我天天徘徊在我家门口,为此已经误了一次轮回。”
其他黑影也窃窃地附和起来。
僧人道:“人生百年,电光石火,幻化而已。你惦记着这一世的妻儿,那你上一世的妻儿,上上世的妻儿,上上上世的妻儿,你现在还惦记着么?”
夏商周忽然低声道:“怎能无我无相,无欲无求。”
黑影又纷乱起来,慢慢地钻到地下消失了。
夏商周率先走出去,盘腿坐下来,尚寒学着他的样子也盘腿坐下来。
僧人抬起眼皮,道:“夏商周。”
夏商周道:“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他们怎么能做到。”
僧人道:“未入轮回者,不知虚幻界。”
尚寒在一边插嘴道:“那我呢?”
僧人道:“你亦然。”
尚寒忽然想起自己在三世镜里的景象。
夏商周道:“我有一事,要请教菩萨。”
僧人示意他说下去。
“我想找一个人,但我又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个人可能已经死了,但我还不死心,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找,那我该怎么办呢?”
僧人道:“等春天来了就好。”
尚寒:“?”
夏商周又道:“在北国的一年里,春天是非常短的,或许他还没有来,冬天就又到了。”
僧人道:“有些昆虫是注定看不到十五的月光的。”
夏商周固执的问道:“那为什么,还要让暗淡的月光投在他们身上呢?”
僧人道:“因果轮回罢了。他们或许也是一束月光,曾照在蜉蝣身上。”
夏商周沉默了很久,道:“黑夜里一束暗淡的光,也是将死之人的一丝希望。这份恩情,要小小的蜉蝣如何报答呢?他能对着一束月光报答吗?”
僧人道:“他能做的,不过是再吃一点身边的游虫罢了。”
夏商周似乎不想再这样猜谜下去,道:“要是我真的想报答呢?”
僧人抬起头看看他,又看看尚寒,道:“顺其自然便好。”
他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道:“佛就在自己身边。”
他慢慢陷到地下去。
半响,尚寒道:“他的袍子怎么这么眼熟。”
夏商周一直低着头,默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