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清看着这一主一仆奇怪的神情和举动,觉得很是不舒服,匆匆拿了伞便要先行一步,却被莫子卿扼住了手腕。
“怎么,你如今见了我竟是要这般疏离?”莫子卿也不知此时是喜还是怒,声音里压抑着颤抖。
算一算,他们真的有太久不见了,从甄铭烨把她留在宫里开始,他便再没有认认真真见过她一眼。他更愿意回到她同自己一同在将军府里长大的日子,奶声奶气的喊他的名字,然后总耍些小聪明骗的他哭笑不得。
上次一别,是他送她出嫁的仪仗队去南王府,却也是从头至尾,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
“公子想必是认错人了。”素清冷冷抽出自己的手腕,极其小心的向后退了一小步。
莫子卿心像是被刺了一下。
这才猛然记起,如今季初晴已是南王府的王妃,说不好以后莫子卿还要同她的夫君兵戎相见,她大概,真的已经对他厌恶疏离至此了吧。
“我更希望,你是恨我将你送去了南王府。”莫子卿低低笑了一下,苦涩蔓延到了唇边直苦得心里滴出了血。
付出越多的人爱的越深,怪只怪他从前一直将小小的她护的太仔细,才再也改不了这在乎她的习惯。
素清奇怪的看着眼前的人,只是瞧他那种压抑痛苦的样子,心里竟有丝心疼,语气便软了些,“素清实在听不懂公子在说些什么,素清,何时同公子认识?”
莫子卿闻言一惊,素清?这个和季初晴有着一模一样容貌的女子,竟说自己叫素清?
“你······”莫子卿迟疑看着素清的神情,觉得她并没有在说谎。
莫子卿适才觉得,眼前的这个人,除了容貌,同那个刁蛮任性的小狐狸哪里都不像。兴许是孪生姐妹也说不定。
季初晴是从前莫家的一个恩人托婴托到莫家将军府的,那时候莫子卿还小,并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因此,也无从得知季初晴是否还有其他姐妹。
然而,莫子卿决定先不将这些猜疑说出来,毕竟,他现下有太多的疑惑,只得先顺其自然,不能让这个自称素清的女子对他生了厌烦。便松了手,歉意道,“在下失态了。只是,姑娘同在下的一位故人实在是太过相像。”
素清也不愿意再追究下去,只想快速离开这里,至于莫子卿所说的故人,她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自己,却也不想纠结在这件事上。她。在逃避。
“外面雨下的急,我便擅自做主着人送姑娘回府上吧。”莫子卿安排道,他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季初晴,倘若是,那么怎么不见南王府的人?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京城?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季初晴并不愿意让这一干人知道她住在贤亲王府。便扯了谎,说自家就在这附近,不用劳烦他们。
莫子卿自是不会再强求。
雨还是淅淅沥沥的下,却早已小了很多。素清独自撑伞走在回王府的路上,心乱如麻。兴许,自己真的是方才那个人所说的小狐狸,然,他口中的将她送到了南王府又是什么意思?
“你身子骨当真是好了不少,竟是要迎雨夜游。”一个夹着戏谑的声音从素清头顶传来,其间不难听出愠怒的味道。
素清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甄云澈已经站到了自己身前,正低眸冷冷的看着自己。
从素清认识甄云澈起,便习惯了见他永远不曾褪去的笑意,即便生气眼角也会夹带着一丝危险的笑。如今,素清倒是头一遭看到他没有了半分笑模样的样子。
“我在王府待得百无聊赖,一个人跑去喝茶了而已,谁知道······”素清瞟了一眼甄云澈满是探问的眸子,决定避重就轻,“谁知道,听那说书的天南海北讲了一番竟忘了时辰。”
素清自然不会知道,下午甄云澈回了王府却怎么也找不见素清的身影,想到她身上有那么多的谜团,兴许真的会发生什么不测,便有些坐不住了,生怕有什么事情,派了十几个人出去找,最后再也待不住干脆自己也跑了出来,却得来她这样一个闲散的理由,当真是生气。
甄云澈没再说话,神情却越发的冷了,看惯了他云淡风轻、不以为意施施然笑着的样子,他如此神情竟也格外迷人。
素清正在心里暗嘲自己可笑的想法,就被甄云澈紧紧牵住了手直直的奔着王府走,素清又是一愣。
她第一次见他如此着急的模样。
从来只知道这个男子是个如云雾般的人,不甚在意什么却让人猜不到心思,这一回他倒是这般恼怒。见他的衣衫皆是湿的,素清才猛然意识到此时还在下雨,犹豫着将伞一并遮在了甄云澈的头顶。
甄云澈看着头顶的那片绛紫色,顿了顿,唇角却挂出了一抹淡淡的笑。
莫子卿一路尾随,看着素清和甄云澈一同进了王府,目光深凝。
贤亲王府的下人都不曾见甄云澈何时如今日这般着急过,想必这位素清姑娘是王爷极重要的人,大家对素清便更加小心恭敬了。
素清看着甄云澈一副恨不得软禁自己的样子,凉凉的说,“我充其量只是受恩于你,为何要被你看得这般紧?连半点自由都没有。”
一句话说的甄云澈语塞,只能硬生生气着。
甄云澈连自己心里都打鼓,他为何要看她这般紧?因为从她身上拿到了南王的兵符?因为她身上有宫里的鸳鸯刺?可是他甄云澈何时在意过这些,按照他甄云澈的性子,世事不都是无关紧要的、只要开心自在便好吗?
甄云澈有些恨恨的笑了笑,看着素清很是消瘦的脸,“本王既救活了你便也不必要再料理其他的什么,是去是留你好自为之,本王自问已经仁至义尽,不必做得太过义薄云天。”说完后也不觉心里畅快,冷哼一声拂袖便走。
素清皱了皱眉心,感觉此时的甄云澈可笑至极,世间怎会有如此幼稚之人。
也罢,甄云澈即已下了逐客令,素清也不想再把自己“关”在这王府之中。
甄云澈这气生的若说全无理由是假的,可也冒失的可笑。夜里本已合了被准备睡了,却将将睡不着,翻来覆去琢磨起这番争吵来。渐渐地,竟开始后悔。
他开始怕,倘若素清当真走了该如何是好?
甄云澈翻了个身,想着自己何时这般多愁多思,又起身给自己灌了半壶酒,一头栽倒枕头上,让自己不再去想。
素清一想到甄云澈那番话心里就会憋闷的难受,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不停地挠来挠去,不舒服的紧,就更加想早早离开。谁知道,回到自己住的阁院真正开始收拾行李的时候,才发现,竟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她自己的。就连她身上的衣衫,都是甄云澈着人去做的。
素清静静环视了一下整间屋子里她平素用的东西,大到桌椅铜镜,小到一件首饰,全是来自于甄云澈,可每一件都极衬素清的意,就仿佛都是她亲自挑的一样。素清叹口气,抬头看见窗外的雨早就停了,月色有些恍惚,没有星星整个夜色寂寥的很。
素清的记忆仅仅从第一眼见到甄云澈开始。
那是一处建在竹林深处的阁楼,甄云澈半靠在窗前翻着一本诗经,精致的五官犹是那双含笑的眼最惹人注意,他眉眼安静的锁在书页上,让周身的一切都能感染到这一份平和干净。素清床前的桌上正泡着一壶碧螺春,几卷医书半开着摆在旁边。
素清那时只静静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子,没有讲话。
甄云澈回转过来望向她,和煦的笑开,“你醒了?”
那时素清是有一阵眩晕的,只是身上的伤还有余痛,大脑里又没有任何讯息,便也没心情去顾及其他,只是冷冷的问,“这是哪里?”
素清已经记不得他是如何回答自己的了,只记得后来他问她叫什么,她便随便扯了两个字,其实,她是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记住。
素清不知,甄云澈为何对她这个一无所有一无所知的人这般尽心尽力,但愿真如自己所希望的那样,只是一个善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