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
“停下,别跟着了。”
“我跟的不紧。现在往四惠方向。”
“离远点儿。”
载着郑纯的车越开越偏僻,开过了高碑店,在一个桥洞前面停了下来。前面道路在施工,桥洞里堆着水泥沙子,这会儿周围一个人都见不到,偶尔有车辆路过。副驾驶的人下来一把将郑纯从车上拽下来,陈肖才看清郑纯双手在前面绑着。后面的车上下来了5个人,为首的那个人向陈肖的方向示意了一下,“有辆车跟着咱们。去看看。”后座下来的三个人从车上绰了三根铁棍,就像陈肖方向跑过来。
陈肖在车里看到他们过来,锁车就倒退出来,跑在前面的人一棍子就硝在陈肖车前盖上。另外一个人绕到后面把一堆砖头推倒了,陈肖不能退出去,就只能锁着车跟他们对峙。她从车窗看到那群人开始打郑纯。砖头铁棒都上了,郑纯挨了两下就倒在地上。陈肖看着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车外那三人一边砸车一边大声骂着难听的话,陈肖拼命镇定,控制着发抖的手拿出手机录像。
还好陈肖叫的人很快跟了过来,不然她都不知道这车玻璃还能不能再承受一下。陈肖叫了四个人,她估计这局势是要吃亏,就报了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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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到的时候郑纯已经被打成了血葫芦,脸上都是血,已经看不清面目。陈肖抱着他的脑袋坐在地上,胸前沾了一大片血迹。现场已经控制住,有两辆警车停在旁边,救护车还没有到。安然大步跑过去,她停在陈肖和郑纯前面,低头看着郑纯,动了动嘴,没说出话来。郑纯眼睛肿的只剩一条缝能看到人,他从一片红色里看到安然的脸,那么干净,就像他第一次见她一样。是他去初中报道的那天,他去晚了,进教室的时候安然在黑板上写字。她穿着白衬衫,袖子挽到胳膊。她似乎看了他一眼,似乎根本就没有回头。老师说你跟安然坐一张桌儿吧。安然拿出一张纸巾擦了桌子,擦了自己的也擦了郑纯的。郑纯坐下的时候安然对他笑了下……可能笑了也可能没笑,郑纯觉得有些细节可能根本没发生过,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想着想着,郑纯觉得眼泪渗了出来,杀的眼睛疼。他费劲地,慢慢地,把脸转了过去,埋在陈肖怀里。
医院的走廊上,陈肖坐着,安然站在她旁边,她们等着里面在急救的郑纯。安然站了一会儿,出去买了一包湿纸巾,蹲下来给陈肖擦脸和脖子上沾的血迹。“手。”安然换了一张纸巾,给陈肖擦手上的血。陈肖看着安然的发顶,终是没忍住,弯下腰,把脸贴在安然握着她的手上,眼泪簌簌地落下来。安然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摸了摸陈肖的头发,“说吧,你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替他隐瞒。”
陈肖抬起脸来,接过安然手里的纸巾,“我在杭州的时候碰见郑纯,在一个酒吧里,他打了□□,被两个人拖着晃来晃去。他们用圆规扎他。我以为……他是被胁迫的。我哥的人来了,抓了那两个人。郑纯醒了,我问他怎么办,他说他认识那两个人。那两个人卖给他毒品。他说不能告发他们,那样他也会进去的。”
“那是在他戒毒前还是之后?”
“……之后。”
安然啪地将湿纸巾一摔,转过身去。陈肖在她身后说:“郑纯……太可惜了,他说他以为音乐是爱他的,可是他只得到了痛苦。有人告诉他,这痛苦如果无限放大,他就会做出顶级的音乐。”
“这是被谁给忽悠了。”安然咬着牙说。
“郑纯,他跟我们不一样,他从事的热爱的东西太难把握,他耗尽心力也不一定能抓到一角……”
“他做错了。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也不应该依赖毒品。”
“他那个时候哪里还分辨得什么对错。你,我,我们大概永远也理解不了他的苦处。”
“你当时在杭州发现了怎么不跟我说。”
“他求我。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求我不要告诉你。”
“他不让你说你就不说?”
“安然,他……他都快哭了,我觉着我要真说了他大概得马上自杀。上次在饭店,让你撞见了,他从那以后就没接过我电话,他哥哥说他不怎么出屋的。”
“这是什么逻辑。”
“你对他,毕竟是不同的。大概他关于美好的所有理解,都是来源于你。”
安然转过身,“他没跟我说过。”
“他怎么敢。明知道你不会答应他。”
安然回头看一眼手术室,沉默了。这时候郑恩拿着缴费的单子走过来,看了看他们,“抱歉什么的话我也不说了,谢谢你们俩。”陈肖抬手擦了下眼泪,安然点下头,“他的报告出来了么?”
郑恩点点头,“出来了,警察也看了。”
安然深吸口气,“你打算怎么办?”
“送他去戒毒所,申辩他是被害者。”
安然撇过头去,“明明已经戒了……”
“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吸毒快一年了。对瘾君子来说戒毒跟夺命一样。他本来就心志不坚,被勾引胁迫一下就捡起来了。白吃了那么多苦。”
安然站在那里,觉得愤怒,又无话可说,胸腔里要炸开一样。郑恩看她表情,反倒劝她说:“安然,不用攒气儿,一开始我也愤怒,我打了他,拿拳头磕墙……你不知道,戒毒是多么可怕的过程。不但摧毁了他的精神……我怕这样下去我们家人都要发疯,我就在外面给他租了房子,我搬出来跟他一起住。为此我老婆要跟我离婚。可他是我弟弟。”他又看看坐在那里血染衣襟的陈肖,“你们回去吧,医生给他伤口缝合之后会推他去病房的。他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我还要去趟公安局。”
安然点点头,刚要说送陈肖会去,羲扬就到了。他得到消息来医院把陈肖接走了。安然让郑恩去公安局,她一个人在走廊里等着,等郑纯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她过去看了看,听医生说了注意事项,就坐在病房里,一动不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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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10点多,郑恩才回来,看到安然在有点惊讶,也没问什么就让她回去休息。安然问他去公安局有什么进展,郑恩拿出手机给她看了一段路口监控拍到的郑纯出去时候的画面,“就是这个女的,她是关键。没她还真不好说郑纯是让他们带走的还是自愿跟他们走的。他们一口咬定是郑纯主动跟他们买的毒品,我也有点儿无计可施。还在审,我这几天还要再活动一下。”
安然看着那段录像,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把手机还给了郑恩,“把这段发给我,我帮着找找。”
“谢谢说太多我都觉着我碎嘴了。还是谢谢。”
安然想让唐四邦帮忙找人,就开回了她姥爷家。车刚到大院门口就看到肖飞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安然按了下喇叭,肖飞见是安然,就打开她副驾一侧的门上了车,“你这么晚来你姥爷家?”
“找我哥有点儿事……”安然说着突然看向了肖飞,肖飞让她看的一愣,“怎么了?”
安然解开安全带,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找出那段视频给肖飞看,“你看看这个人。”
肖飞看了一遍,“这也太不清晰了,看不出来什么。怎么了?”
“这个后出来的是我同学郑纯,他被人绑走了,现在在医院里。这个叫他出去的女人,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肖飞沉默了三秒,把手机还给安然,“你觉得我也应该见过?”
“看不清脸,她这穿衣风格和你朋友很像。”
“你想我问问她?”
“是。”
“你朋友……同学,是怎么住院的?绑匪撕票?”
“不是单纯的绑架。他有毒瘾,之前戒了,又被那帮人找上,诱惑胁迫他重新又捡了起来。他家里人觉察到了就不让他出门,这是前天他们家门前路口的摄像头拍到的。明显是这个女的叫他出去的。现在需要她出来作证。”
“可……要是……”肖飞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想了想说:“我问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