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毕出前脚向蒋沛菡他们解释清楚,后脚姬远就带着杜千明到了,使得蒋沛菡有火没处撒,剜人的目光和刀子似的,一路被姬远烦的双耳嗡嗡直响的杜千明一进门就被这杀气劈头盖脸糊上,惊得差点迈错步子。
虞玫玫正在给凌丝整治,也不知道他们唱的哪出,闭嘴不说话。
还未近床前,姬远观察到杜千明疲倦的脸闪过震惊、愤怒、同情,最后微微皱眉停留在自责中。
他轻轻拉着杜千明的袖子,十分难过地道:“大人,我的另一位姐姐还没回来呢。”说着,还眨巴着落下泪来,虞毕出在一旁看着觉得好笑。
杜千明心中踯躅了片刻,这女孩儿惨不忍睹的脸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但职权僭越也不是闹着玩的,“这……外族部落众多,不知这位姑娘是否记得是哪个部族?”
外族的话汉人怎么能听得懂,被拐的人能知道自己被拐到哪里了吗?蒋沛菡觉得这位大人问话太不负责任,完全不想做事的腔调。
再说凌丝回来之后压根眼睛都没睁过,就算醒了,直接说出那个部族的名字不是十分可疑。
“嗯……”姬远低着头苦恼地皱起鼻子,“姐姐说……有画着秃鹫的旗,跑出来地方有个很陡的坡,底下有很多枯死的树,她滚下来的时候好多地方被划伤了……”
杜千明皱着眉头,由表情来看,心事已是有了一番计较。
“是蒙戚族,他们族里是有一个领主很喜欢汉人和小孩子,经常隔三差五地从外面抓人回去。”格里从外面走进来。
屋内的人一脸惊讶地盯着他,一来虞毕出等人并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二来蒋沛菡没想到格里会这样插进来。
杜千明张大了嘴,蒙戚族算是臭名昭著,他心里还是有点底的。只是近段时间八大族同气连枝,恐怕不好对付。
虞玫玫见这群人眉来眼去屁都放不出一个尽打眼色,很是不耐烦,“有事做事,没事别堵在这里!”她把塞着的人推开,磨墨写了张方子,递给蒋绛,“麻烦替我配些药来,她失血太多,再磨叽就出人命了。”
众人皆回过神,蒋绛出门配药,姬远转了下眼珠,扔下刺史大人,一边跑一边道:“我去让小二做些补血又容易吃的东西!”虞玫玫在门口补了句,“顺便拿点热水上来,我要给她清理伤口!”
远远传来姬远一声“知道了”。
格里说完话便默默退了出去,剩下蒋沛菡眼神凌厉地对着一方官府人员。杜千明讪讪告辞,声称定会给个交代。虞毕出带着冷淡的官方笑容送客,就听虞玫玫不知有意无意地说了句,“衙门都是吃白饭的吗?”
杜千明听了面如菜色,他向来爱民如子,何曾听过如此言语,只是……他捂了捂胸口,有些喘不上气来。
出门时,虞毕出在他耳边轻轻道:“大人不用勉强,生死有命,还是蝼蚁般轻薄的命。大人日理万机,辛苦了。”
杜千明此时听到如此截然不同的语调有些转不过弯来,这人和那位姑娘也是一家吧,怎么能说出如此无情无义的话来。
但一细思——他是在讽刺。
杜千明垂下脸,不敢面对围观的百姓,怏怏奔逃。
姬远一拍虞毕出的肩膀,“还是你会说话。”
虞毕出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他,幽幽道:“杜千明是个难得的好官,你却要置他于死地。”
姬远扯扯左边的嘴角,表情很是无辜,“是你和我说的,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要牺牲什么。杜千明是好人,不过在这儿也就是个碌碌无为的好人,还不如替我们推波助澜一把,说不定百年之后还会有人记得他这个大好人呢。”
虞毕出叹了口气,没在继续接话,只是心里道,怕是那些孩子的父母对他只是更加的指责。他不说,因为姬远没有人味,更不懂人情。
姬远以为他接受了,又装出一副痛失所爱的样子一头扎进了窃窃讨论的百姓当中,好好添油加醋地说了一把他的姐姐如何如何可怜,外族如何如何泯灭人性,以及刺史大人暧昧不明有些令人失望的态度。
邴州百姓如姬远所预料地不断给杜千明试压,而杜千明在几次回避之后终于正式面对了这个问题。几天后,他联合十几座受难的城镇向上级上书,要求即刻解决这个问题。以防万一,他特地将书信重抄了一份,令人快马加鞭送到虞都,他曾经的恩师那里,这是不到万不得已他最不想联系的人。
然后,便是实质性的行动了。
其他州府的管事官员自然不会像杜千明这样尽职尽责,联合上书是动动笔的事情,他们不推辞,但不代表会干带着屈指可数的衙役进大沙漠这种蠢事。
为了筹集人,杜千明又劳心劳力了许多天,当他再次出现在人群前时,整个形销骨立,憔悴得不成人样。即使如此,他还是带着上百来人闯入了库拉姆沙漠。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姬远,已经在回情郎关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