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翊百无聊赖地在街上转着,心说虞都也没什么特别的,街市和人,哪儿哪儿不一样哪。倘若论繁华,假如当初太祖皇帝把王都定在一个偏远山区,指不定不会比现在冷清呢,说不准还能顺便开辟出新的道路来。
他大逆不道地腹诽着祖皇帝,情不自禁连打了两个喷嚏。姬远不知道又在计划什么东西,一天到晚往驿站跑,屁股不着地地尽说废话,他姐和蒋绛把他给打发出来“溜达”,还美其名曰“拓宽视野”——狗屁视野!
一无聊就碎碎念的蒋翊在心里把姬远从头到脚问候了个遍,心想不就一个每每撞狗屎的灾星么,得瑟什么!想起之前见面那场景他就不爽!
所谓的想什么来什么就是指这个时候。
蒋翊又偏头打了个喷嚏,正思索哪个王八蛋骂他呢,就瞧见巷子里一眼熟人儿。虽然邋里邋遢的看不清面貌,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了,这乞丐小腿被他踹过一脚,就前几天的事,淤青还没退呢。
姬远那漫不经心的表情就在眼前,他突然好奇起来,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儿?
乞丐蜷成一团,像是打盹,蒋翊嘴头贼脑地望了望,见那人眼神清明着呢,就是一动不动。
难道是饿得动不了了?
他心想,眼珠子转了两圈,飘到一边的小铺那儿买了几个肉包,余光不忘盯着巷子,生怕一转眼那乞丐就不见了。
不负他望,小乞丐安静得很,和一旁堆的蔬菜烂叶子似的,一动不动。
蒋翊踯躅了好久才走到他近旁,支支吾吾递出包子,口气尴尬地“哎”了一声。
乞丐抬头,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盯着包子,青肿的脸上并没有如饥似渴的表情。
蒋翊一愣,手不经意收了一下,瞬间遗忘了方才的尴尬。他打量这个乞丐,发现除了被他踢青的小腿部分,还有许多伤口,大大小小,层次不齐。
传说乞丐也要抢地盘……这瘦胳膊瘦腿的,不会也学着人去打群架吧。脑子里这么一过,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别说乞丐,就是街头巷尾那些小瘪三没事看谁不顺眼了还踹几脚呢,干嘛非得有什么理由才会打架啊。再说这位,一看就是不与人争的类型。对了,之前追他的那个泼妇……咳,大娘,姬远说是他娘吧,有家为什么要跑出来做乞丐?补贴家用?可塞钱都是偷偷摸摸的,难道他娘觉得做乞丐太丢人了所以不认他?
他脑子里歪歪唧唧饶了老半天,可谓盘盘焉,囷囷焉,还没来得及从蜂房水涡中解脱出来,那乞丐眼睛一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起来跑了。
蒋翊:“……”
自己是如狼似虎还是怎么地?
包子没送出去,他只得自己凑合着啃,全当成姬远那张不讨人喜欢的脸了。
凭什么他比自己讨人喜欢?世人都瞎眼了吗?
蒋翊一脸怨愤地溜达到下午,挺着鼓鼓的肚子回驿站。正碰上和虞巧依依惜别的姬远。姬远刚抬头要打招呼,就见他无视自己大步跨进去了。
姬远:“……”
这又是哪出?
虞巧没他的眼力劲,兴冲冲叫了声“小舅”,没得到回应,心里有些委屈,硬憋着低下头不说话。
“好了,快进去吧。”姬远熟视无睹地拍拍她的肩膀,斜了后方一眼,步履轻松地离开。
蒋翊一个晚上心神不宁,辗转反侧大半宿硬是没合上眼。
人就是这样,闲的时候什么鸡毛蒜皮的屁事都能把心里搅个翻江倒海。
第二天他继续上街溜达,还有意无意瞟着各种小巷。饶是富足如虞都,乞丐还是不少,可惜没他关注的那个。
直到中午,他随便地在一家饭馆解决了咕咕叫的肚子,匆匆向郊外跑去。
四月下旬天气渐暖,有一大家子要养活的农民已经开始插秧了。蒋翊望着田间稀疏耕作的身影,又开始无事生非地自责自己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郝大娘……就是那个乞丐的娘。农妇穿着大抵相似,面容上若没有特别突兀的特征,乍一眼也不好辨,蒋翊只见过郝大娘一次,本来是没什么信心认人的,不过赶着点凑巧,那鼻青脸肿的乞丐也在一边窥伺,俩人瞬间成了一明一暗的猥琐搭档。
郝大娘似乎瞧见什么,鼻孔猛地一哼,扔下扫帚,气势汹汹地往蒋翊这边走过来。
“大大大……”蒋翊口不择言,血一上头本能就想拿手挡。
郝大娘视若无睹地越过他,赶跑了一只在田边刨土的狗,边骂,“狗娘养的!”
蒋翊:“……”
“大娘。”他咳嗽了一声,十分郑重其事地说,“那天踩坏了您的田真不好意思,这个,小小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