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府大堂的灯很久没有亮过,它与府内的花花草草一样,除了杂役,基本无人问津。
姬远暗觉不妙,匆匆赶过去,刚到门口,就听到这样一句话——“我没有儿子。”
他的步子迟疑了下,姬承忠的口气平静得不太寻常。他推门进去,他爹与虞毕出相对而坐,俩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无比和谐,像在喝茶聊天一样。
姬承忠看了他一眼,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所以他的事不用过问我。”说罢就走了,好像这屋子他才是客人。
姬远又愣愣地敏锐了下,姬承忠的头发什么时候这么白了?才五十多岁吧……
虞毕出站起来,微笑,“远儿,没想到你爹那么通情达理。”
姬远皱着眉头看他,“别这样叫我。”
“为什么?”虞毕出佯装无辜。
他开口即道:“恶心。”
虞毕出一瞬间脸色微变。
姬远:“你为什么要他们上奏把我弄出虞都?你知不知道我走了你就死定了?”对孟邹和褚峥垣说的话都是骗人的,朝中每个人他都了如指掌,更别提那些他名单上的人,所以他一眼就知道这是虞毕出搞的鬼。
“原来你拿自己作威胁来保我的安全。”虽然他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还是表现出惊诧。
“别惺惺作态,我知道你在宫里有眼线!”姬远有些愤怒,“虞毕出,你怎么变得那么虚伪?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因为我想让你离开虞歏。”虞毕出表情严肃地靠近他,姬远被他惊了一下,话都堵在喉咙里出不来,哑然望着他。
虞毕出微微垂着头对上姬远的眼睛,姬远很瘦,所以显得高挑,实际还是和他差了一个拇指的距离。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贴合,姬远慢半拍地“噌”一下脸红了,大脑一片空白。结结巴巴问:“你你……你说什么?”
“我想让你离开虞歏,”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你们在一块儿我很不舒服。”
他的头靠着姬远颈窝,一字一句混着热息全进了姬远的耳朵,他全身僵硬得比身后的门板还结实。
姬远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戒空秃驴的话,他事后无聊又向他请教过那张签文,双向签——意如其名,是关系双向的签,其中指的另一人便是他心中所求。
戒空对他警告“万事慎重”的时候他压根没放在心上,因为这是一段不可能的感情,他从没奢望过开始,更别提任何的过程。
他推开虞毕出,努力平静地说:“这么做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我……。”
“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虞毕出抓住他的双臂,“蒋绛告诉我你拿了药,你不需要再回到他身边了!”
姬远:“……”
“可是……”他犹豫,“我走了你怎么办?他不想放过你。”
“这你不用担心,我不是任人宰割之辈,你先离开,我很快就去找你。”他恢复如常的表情,手指轻轻碰了碰姬远的脸,情话似的,道了句,“乖。”
一如既往的温和舒心。
几日后,姬远拖孟邹递了份折子,是主动请缨去陕口赈灾的。孟邹对这件事的态度不明确,最后态度证明是与他爹统一战线的。褚峥垣知道这件事后非常恼火,因为他爹也跟着孟祁军递了份相同的折子。双向压迫,加上本人意愿,虞歏这次是压也压不住了。
再几日,姬远出行,絮环和蒋翊来送他,做娘的千叮咛万嘱咐也就那么些琐碎事,她仍不知道姬远曾离家一年的事,甚至连更早的事也忘了。只是姬远一直是众矢之的,无法明目张胆与情郎关联系,就怕有心之辈身后暗箭,便一直搁着。好在絮环身体一直调理得不错,也让他安心,诸葛韷的事只能之后另挑时间。
蒋翊没说什么,他不知是第几次看着姬远离开了,因为其他人不方便来,他就做了那个方便的人。他一言不发听着絮环唠叨完,没经历过母亲的呵护,也不知道是何种滋味,他觉得姬远真是又倒霉又幸运。
最后,他就象征性给了他一个拥抱,趁机把一封信塞到他怀里,轻声道:“姐夫给的,你自己小心。”
然后,又是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