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天色完全暗下来这段时间,姬远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姿势,或坐或躺或四不像,“怎么还没开始啊?”他摸着瘪瘪的肚子,一碗奶茶根本慰藉不了他饥渴的小胃囊。
虞毕出望了望天色,“快了。”
他话音落下没多久,外面就有人来请他们了。半死的姬远终于再次活过来,抖擞精神往外走。只不过他刚到帐门口就萎靡了,一阵风刮来,“阿嚏!”他搓了搓胳膊,心说大草原的天气不是吧,中午还没过完夏天呢,一下子入冬了,“啊……阿嚏!”
带路的两位互看了一眼,心里暗暗鄙夷,这汉人怎么这么不禁冻,这点温度就嫌冷了。
虞毕出看着他僵硬的关节,上前,“不好意思两位兄弟,他身体不太好,能不能取件大衣来?”
其中一人取了件貂皮大袄来给他披上,瞬间温暖了,肩膀也没那么疼了。沉浸在温暖中的姬远幸福地道声谢,完全没注意到递给他衣服的人脸上不自然的表情。
虞毕出替他把前襟塞好,“走吧。”
给虞玫玫和蒋沛菡带路的是两个性感女人,都只用皮草遮住了关键部位,身姿婀娜,走路杳杳袅袅,就是脸和声线粗粝了些。
虞玫玫正被刚才的事弄得心不在焉,蒋沛菡则是观察仔细了。且不说样子,听说大漠女人都是能弯弓射雕的,怎么会走起路来一股子风尘味?而且……天色很暗,两人看的不是很清,她们的脸脖子和腰间的皮肤颜色虽然差不多,肤质却很不同……
姬远和虞毕出被带出聚落,到了一个临时闹市一样的地方,带头的一位仁兄说,“乌格拉还要一段时间才开始,两位可以先逛逛,一个半时辰后再回到这里便可。”说完,就走了。
姬远转头看虞毕出,什么情况?
虞毕出撇开脸,目光移向他处,“族宴是传名,是全族宴会的意思。乌格拉是欠屹族语,正式翻译就和我们的夜市差不多。”他刚说完,发现姬远已经不见了,没一会儿,又见他从不远处的摊位那儿溜溜达达回来,手里捧着只大羊腿。他心生无奈。
“原来这里的东西都不要钱呀,外族人就是不拘小节。”他吃得笑眯眯,还撕了块肉给虞毕出。“唔嗯……玫玫姐和沛菡姐呢?怎么还没过来?”
“乌格拉分男子夜市和女子夜市,你没见这里都是男人吗?”
“乌格拉是什么?”他抬起头不解。
虞毕出:“……”
这种对话实在无聊,原地站着也很无聊,两人便逛起了这个所谓的乌格拉。姬远啃完羊腿,生命力提升了好几个档次,比在平南兰夜时还活泼,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吃喝玩乐,好不惬意。虞毕出依然只在他背后扶额。
最末端的一个摊位,坐着一个老态龙钟眼睛都睁不开的耄耋。前面的摊位都多多少少有些人,唯有这里冷清得刻意避开人世一般。
姬远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越来越喜欢挑热闹,人多的地方扎个堆,好玩,没人的地方更喜欢溜达溜达,说不定有别人没玩过的呢。
于是他就在那摊子前坐下了,摸了摸漆黑得看不出才智的桌子,问:“老人家,你这里是干什么的呀?”
老头子眼睛睁开一条缝,久久没说话,久得姬远都要站起来走了。他从桌子底下拿出一把竹签,递到他面前。
哦,算命。姬远知道了,伸手随意抽了一根,还撺掇虞毕出也抽了一根。
他兴冲冲反过来一看,没字?他犹疑了一下,“老人家,这是……空亡签还是你忘记写了?”他心说自己运气不是那么差吧,停止身子瞅了瞅虞毕出的签,有字呢,潜什么什么自光……嗯?他不满地看着把签故意翻过去的虞毕出。
算命的老人把两人的签收回来,摸了老半天,姬远想难不成这老头儿是个瞎子,可字是写上去的又不是刻上去的,能摸得出来么?
“老人家,此签何解?”虞毕出到这儿之后一脸的认真。
老人拿出两张黄纸,研了研快凝起来的墨,动作缓慢得下一刻就要行将就木似的,他拿起笔,以奇迹一般的速度笔走龙蛇,唰唰唰看得姬远眼睛一晃,两张纸分别递到了俩人面前。
姬远看完就笑了,纸上写着,“自生之命,天无辞矣。”他对老人家道,“老爷爷,不是命由天定么,怎么到我这儿就成自生了?老天爷是有多不待见我啊!”
老头儿讳莫如深地摇摇头,微微侧扬起脸似是瞄了虞毕出一眼,又装死地闭上了眼睛。
虞毕出若无其事地把纸条收起来,叫姬远走了。
“毕出你那张纸上写的什么?给我看看呗。”他凑上去。
“已经扔了。”
“骗人!我明明看到你揣起来的。我都给你看了!”虽然知道虞毕出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姬远仍旧挣扎。
“一张空签加八个字,看了也和没看差不多。”虞毕出回嘴。
姬远一嘴一个“不公平”“你欺负我”,俩人闹了一路,虞毕出难得稍微活络一些,脸上的笑容也不再那么枯板。
把所有热闹都折腾了遍,俩人站在最初的地方回头看,竟有一种似乎哪里也没有去过,但哪里都不想去了的疲倦。
“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