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差劲……”
(一)
明知对于【已经离去之人】而言,这只是毫无意义的评价而已——除此之外,艾丝蒂尔还是想不出任何可以用来替代的形容词。
——胆小鬼。
畏惧离别的艾丝蒂尔,真的有资格以此来指责那个选择了离别的人吗?
——骗子。
吐露了所有的真相之后潇洒的抽身而去,他究竟是欺骗了什么又是欺骗了谁?
“真差劲……”
这样虚软无力又徒劳的控诉并不能被他听见。
即使如此,艾丝蒂尔还是对着不知何处的虚空如此抱怨。没有意义便没有意义吧,若是她再继续沉默下去,若是她再下意识的去回避弥留不去的痛楚,任由心底的伤口一点点被时光所抚平愈合的话……
若是她再不去提醒自己那个毅然离开的人所引起的痛苦的话。
终有一天,遗忘的深渊会将她的勇气吞噬殆尽。
“是很差劲没错。”
回应她的,是父亲低沉却又满溢着温柔的声音。
那个捡回来的笨儿子在留书出走之后,成功将傻女儿的灵魂也带走了一部分;记忆里永远笑语明媚如阳光的艾丝蒂尔,仿佛终于也醒悟了这个年纪的少女所应有的愁绪一般,开始学会一个人倚靠在空空的阳台边发呆了。
卡西乌斯默默注视着女儿有些不情不愿的转过身来——诚然,她早已堆满了小小的情绪需要发泄。
“爸爸你也是差劲的共犯!”
“恩。”
“爸爸你真差劲,和约修亚一样……”甫一提到这个名字,心口便再次疼痛起来:“和约修亚一样……最差劲了!”
卡西乌斯一并坦然接受。
抱怨也好,哭诉也罢;身为父亲所能做的,便是在接受女儿悲伤的倾泻之余,给予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艾丝蒂尔强迫自己抬首望天,硬生生忍住了泪水后终于平复下情绪,迅速将话题岔开:“明天我就要走了。”
“是呀!难得能够出国训练……记得要给爸爸我带礼物回来~”
“……”
卡西乌斯当然理解女儿的刻意。
刻意的回避痛苦,刻意的伪装坚强;他不愿戳破艾丝蒂尔最后的自尊心,以往日一般温和中夹杂着些许赖皮的笑容将话题挑得远远的:“虽然艾丝蒂尔你的眼光一向有些问题不过……身为父亲,我还是会宽容大度的接受,无论是怎样品味怪异的礼物老爸我都不会挑剔的~”
不良中年你还敢更加死皮赖脸一点吗?
艾丝蒂尔以标志性的马脸表情作为这场临别前夜对话的终结,顺手将捏得紧紧的口琴收回怀里;她直起身来拍拍裙摆上的浮土:“晚安老爸。”
被无视了意见的卡西乌斯继续维持着笑容:“恩~晚安艾丝蒂尔。”
目送着女儿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卡西乌斯的微笑终于也一点一点的消退而去。随之而来的,只有无奈与叹息。
当初接纳那个孩子的选择是否是错误的呢?它将约修亚与艾丝蒂尔的人生牵连到一起,却又因为产生的羁绊而伴生出离别的痛楚。
卡西乌斯的视线一转。
艾丝蒂尔的背影很快再次出现在布莱特家宽敞的院门口。手持火红的战棍,面对着熟悉的练习桩,卡西乌斯原以为元气满满的艾丝蒂尔会将那几块可怜的木头当做约修亚执意离去的秀逗脑袋狠狠的敲上几下来发泄心底的怒气——然而她却罕见的将武器丢到一边,转而俯身颇为怜惜的来回抚摸着那素日里被她当做魔兽来暴打的可怜木桩。
卡西乌斯怔忡了一瞬,方才借着晦暗的月光辨清了木桩的位置:左数第三个,右数第一个。
艾丝蒂尔在那里驻足了好一会儿方才起身伸了个懒腰,捡起她的太极棍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子。卡西乌斯静默了好一会儿,凝神竖耳细听着走廊边传来的脚步声与关门声,再有便是棍棒被丢在地上无助滚动时发出的呻(分)吟。
因为是同一套红曜石换回来的两把武器,艾丝蒂尔除了使的顺手之外,对于这根太极棍实则抱有着别样的感情——要知道那个抠门的咖啡店老板原是叫她二选一的,彼时的约修亚几乎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要棍子。”
不肯妥协的艾丝蒂尔发挥了她死缠烂打收集斯托雷加运动鞋时也没使出过的看家本领硬生生磨破了嘴皮子,终于说动了老板忍痛割爱要割割一双。将那对黑白千鸟交到约修亚的手中时,爱耍棍子的艾丝蒂尔显然比拿到了自己心爱的限量运动鞋还要更加兴奋。
卡西乌斯并不知悉儿女在前番历险中的诸多细节,却也见过艾丝蒂尔宝贝一般抱着太极棍细细保养的举动。可是如今这根陪着她出生入死奋勇杀敌战功赫赫甚至还立下过打飞过奥利维尔这种汗马功劳(???)的心爱战棍却被她一把丢到床下直接滚了一层灰。
那些幸福的时光全都结束了,艾丝蒂尔。
她默默告诉自己:你也不能再留恋过去的残影而止步不前了。
卡西乌斯直到确认了女儿已经熟睡后方才蹑手蹑脚的走下楼,寻到了艾丝蒂尔发过呆的木桩边。
一弯浅月下的视线朦胧不清,卡西乌斯不得不伸出手去摸索确认艾丝蒂尔究竟对这块木头做了什么。可是它却意外的甚为平滑,仿佛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一般。
是啊,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