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珠错愕地瞪大眼睛。

“又不是说你，你抖什麽？”

海兰珠立即收回视线，垂下眼睑：“您的记挂，怕是世上无人胆敢承受。”

“也是偶然吗？你很奇怪……”皇太极狐疑地说道。

人世间哪有这么多偶然！她只想，能瞒一日便是一日吧，若是叫他知道，她就是那个拖累他的哑巴，怕是没有活路了。

“有幸与大汗共膳，海兰珠不胜惶恐。”

他紧绷的语气缓缓舒展：“听哲哲说，昨天晚上，你主动出来认罪。”

想来，因她挺身而出，他的心上人才能全身而退，现在重提，怕是又要犒赏了吧！

海兰珠谦虚地点头：“回禀大汗，是的。”

“你救了本汗的小阿哥，要什麽赏赐？”

果然如此，海兰珠松了一口气：“不敢，海兰珠只是实话实话而已，透骨草确系我自己所下，不该牵累他人，若是知道茶中还有一味腐骨草，那我便……”

“你便如何，还会出来认罪吗？”

海兰珠想了想：“未曾经历过，海兰珠亦无从得知。”

“倒是实话。”皇太极笑着，“本汗欣赏你的坦诚。”说着为拿起酒壶为她斟满酒。

海兰珠自然垂着头，双手捧杯接住，无论心里多么不想喝，也必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

“你的表情，似乎很勉强。”皇太极放下酒壶，“因为伤还没有好，所以不宜饮酒吗？”

“正是。”

“这点小伤养到现在还不见痊愈，你是故作在姿态吗？”他俯身靠近。

海兰珠耳根子一热，立即站到一侧，恭敬地行礼：“不敢，透骨草致使伤口延缓愈合，您若不信，一问太医便知。”

“你不必紧张，我说笑而已。”皇太极笑着站到他对面：“只不过，你这样一说，更添我疑惑。”

“嗯？”海兰珠抬起头，望着他深邃的眼睛，预感自己落入了一个圈套。

“你既然知道透骨草的作用，为什麽还要把它掺在茶水里？”

看到那深邃的眼波中闪过一丝犀利的冷芒。海兰珠的心上打了个哆嗦。

说谎简单，圆谎却很吃力，谎言总令人首尾失顾，坦白却是悬崖峭壁。

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况区区谎言乎。铭记圣贤教诲，驽马十驾绝不可半途而废。既然已经决定说慌，理应坚持到底。

“大汗……”她虚伪地笑着。

“别告诉我这是偶然，我不信。”他打断她的话。

她便没有了底气，思衬片刻笑道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所以……”

“够了，”皇太极皱眉，“我不想听你背书，我要听的是实话。”

“这便是实话。”海兰珠眨眨眼睛，“居安思危，方能长远，海兰珠只是不愿逸欲亡身而已。”

“你虽然来自科尔沁，但在言行习性上活脱脱一个汉人。”

“大汗说是便是。”

“身体发发肤受之父母，我料定你不可能以自戕而苦志。”

海兰珠抬起头望着他，他们之间相交不深，但是他却比她更了解她自己。

“海兰珠，把我当朋友，告诉我……”

他眸中笼罩着一片忧郁的阴霾，蛊惑着人心。

实话！

我……我不想侍寝，不到十个字的一句话，却像千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