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珠斜倚在榻上，膝盖着铺着坛子，脚边放着炭盆子，夜越来越冷，只差一口气，她就等不到那颗解药了。

这个时候多尔衮醉醺醺地回来，手里握着一只瓶子，往她的掌心倒出一颗黑呼呼的药丸。

微苦微涩，混着清水饮下，她的身体便开始回暖。

“多尔衮，你兄弟同你一样小气。”第一句竟是责怪，海兰珠也知道不对，别人救了她，她不道谢也就罢了，竟然出言挖苦，哪有这样的道理？可是她总得想法子打开话头。

多尔衮一身酒气，懒懒地看她一眼，只是轻嗯一声，似乎已经醉了。

“你如何能拿到解药？是用抢的吗？”海兰珠只想问那句承诺还作不作数而已，又怕被看穿心思，便继续拐弯抹角，问些无关痛痒的问题，降低他的戒备心。

烈酒暖了他的笑容，他笑着摇摇头，似乎有了说话的兴致。

“他自愿给的？”多尔衮的表情太奇怪了，海兰珠不由起了些好奇，“你真为我去求他了？那……”若是如此，她又有何脸面追讨承诺？

多尔衮浅笑：“我去找他，只为喝酒，那壶花酿，味道当真不错。”他细细回味起来，唇角勾着笑意。

“回来这么迟，原是同兄弟把酒去了，”海兰珠顿了一下，奇怪地问，“你的言下之意，可是你们前嫌尽释？”

多尔衮点头，那笑容却愈发复杂古怪，好像是真的醉了，又好像透着清醒。

“你去找到是拿药还是喝酒？”海兰珠有些糊涂。

“自然是喝酒。”

“哦……”她恍然大悟，“你么你对我的……”看着他脸上的醉意褪去，露出一种冷酷的清醒，她忽然不敢问下去了。“多尔衮，是不是发生什麽事了？你们兄弟真的冰释前嫌？”

“住口，我和一个将死之人，有什麽可以计较。”多尔衮懒懒地冷笑。

“可是代善……是你哥哥！” 该怎么解释呢？她也觉得代善自私小气，可对多尔衮确实关照有加，就像一个哥哥保护弟弟一样，之所以如此，多半是爱屋及乌，他对多尔衮都能关爱至此，又怎会逼死大妃呢？

而多尔衮一叶障目，当局者迷，看不清这个事实，在心里深处，更是以之为耻 。

海兰珠的眼珠子转了转，背后说人坏话道：“于我而言，代善十分可恶，我在门外听得真切，他说只要你没事，其他人都不重要，将人命视如蝼蚁。”

他的眸子微微轻颤，只要是有心人，对这句话必有所触动，但多尔衮毕竟是多尔衮，很快就敏锐地觉出陷阱。

“你想说什麽？”他探究地看过来。

海兰珠耸耸肩：“没什麽，就像说他是个自私自利的人，瞧，只顾兄弟不顾别人的死活。”

“不对。”多尔衮警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海兰珠当然不可能提起阿巴亥大妃，只笑着说：“我能知道什麽？”若是叫他知道她窥伺他心中的秘密，怕有被灭口之虞。

防人一步，总没有错。海兰珠的眸光低回，掠过他紧绷的脸，笑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人生种种似水无痕，唯有放下，方得自在。”

“你想教训我？”他的唇角勾起一丝轻蔑。

“不敢。”海兰珠心虚地捏捏耳垂。

多尔衮松开拳头，微微笑起：“我要你作证。”

“什麽？”她茫然抬头。

“从今日开始，多尔衮将不是以前的多尔衮。”

“啊？”

话音落定，一缕晨光透进纱窗，天竟已亮了。

老苏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一队士兵包围了贝勒府。”

多尔衮幽幽冷笑，仿佛早已料到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