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她与他携手沿河走了一遭,她大多时候都是不说话的,只在放河灯的时候,咯咯咯地笑出声,银铃铛一般,临岸的他一言不发,可她却在黑蒙蒙的水面上看到了他的忍俊不禁。
此时此刻,她才觉得他们是平常夫妻,忽然间水里映出了另一张脸,冲她阴阴一笑。
“啊……”她扭头的那一刻,身体失去了平衡,向后仰去,身后的皇太极虽然及时抓住了她,但是她的一只腿已经滑进了水里。
裙袜湿透,惹得路人掩嘴窃语。
海兰珠懊恼地垂下头,身体一轻,被他拦腰横抱,她的手自然而然地搭住宽厚的肩膀,虽是夫妻,仍然有些别扭。
“离这里的最近是睿亲王府,我们就去老十四地那里借住一宿吧。”
想起多尔衮,海兰珠心里便开始打鼓。
“客栈……不行吗?”她低声说着,抬起视线正撞上一对严肃像在审问的眼睛,立即低下头去。
他低下深邃的目光,粲然笑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丈夫我既没有随手的关门的习惯也没有随身带钱的习惯。”
“那方才的河灯又是……”她惊惊地睁大眼睛,视线一滑,落到他右手的大拇指上,见到那印子便立即明白了,感动是有的,但心底更多的是牢骚——他可真不会过日子啊。
他抱得稳当,她身后的长发有节奏地甩着,并不明显,只有自己能感觉到,一阵一阵的,直等到了睿亲王府门口,那拍子便乱了。
海兰珠不由抱紧了些。
“别担心,”他微笑,“今日朕偷闲出宫,十四弟也是同谋,想来,他早已备为我们大点妥当,他办事向来最另朕放心。”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向来滴水不漏。”
这算是赞赏吗?海兰珠刚想抬头,耳畔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吓得他连忙像兔子进树洞一样,钻进了他的怀里。
“皇上,洗澡水已经备妥。”这是老苏的声音。
她不是怕谁,只是想避免尴尬,彼时,她还是睿亲王的准福晋,此刻,她已是陪伴天子的宸妃。
“老苏,你先下去吧。”多尔衮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殷勤款待。
她终于抬头,昔日锋芒毕露的少年郎,如今已变了持重圆滑的睿亲王。
谁也不知道只如初见的期盼里,到底经历了多少世事无常。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老苏给他安排的房间正是她以准福晋的身份前住过的。
后来问了老苏,她更加不安,因为这是皇太极的意思。
她正在问话,皇太极正走到门口,笑着屏退下人,问她喜不喜欢。
海兰珠点头:“喜欢。”
“这是你从前住过的房间,”他来回踱步,手指揩过桌面,轻轻吹了口气,“真是干净,一星半点的灰尘都没有,就好像随时等主人回来一样。”
海兰珠低头,有口无心地应承:“是啊,不愧是王府里的下人,干活细致讲究。”
“哼,”皇太极勾唇,“不错,多尔衮调教下人确实有一套,你可别辜负了他的心意。”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叫醒了她,皇太极在说反话。对上探寻的视线,她忽然明白,这是在试探,一刹那惊醒之后,她不知如何回答,他脸上的阴霾却转瞬即逝。
“跟你开玩笑呢。”
海兰珠干巴巴地笑几声,心肺仍没有解冻,身体里森寒森寒的。
“朕还有事,晚上不能陪你了。”说完,轻轻拥了拥她,立即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突然顿住,回头笑着说道:“闲庭信步别有一番风味,别一个人闷坏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她终于可以确定,他在试探她,于是笑着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