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啊，你可不要像我这样活着呀。”

郭嘉苦笑着对儿子郭奕说道。

“为什么？”郭奕反问道。

郭嘉坦然道：“因为这样活不长。”

郭奕抿着唇，不太高兴地说道：“既然知道，就早早戒酒好了。”

郭嘉笑，他一直觉得儿子的性格不太像自己，老实得过分——连自己说出这种话，他也只是担忧和劝告，全无虚伪的安慰。

郭奕收敛起自己的忧愁和难过，认认真真道：“只要父亲按着大夫说的去做，至少多活上二十年。我以后会监督父亲，绝不让父亲沾一滴酒。”郭嘉连忙道：“别呀，滴酒不沾，多活二十年又有什么用？”郭奕盯着父亲不说话，郭嘉苦着脸道：“好呀，怎么今天不止主公劝我不要喝酒了，连你都开始这么戒备了？”

郭嘉越发耍赖，郭奕也没有办法，他头疼地想，为什么其他家都是老爹教训儿子，他家总是儿子不得不管老爹？

可他很是敬重这个父亲。

所以郭奕忽然想问道：“不能像父亲您这样活着，那要怎么样才好？”

郭嘉想了想，随口说道：“学学荀文若吧？端端正正，只带着幽香，不像我一样，总是混着世俗和酒气。”

荀彧？

郭奕道：“荀大人……”

他觉得这个人，就好像是父亲的反义词。却没想到父亲竟然会让自己学他。

郭嘉笑道：“其实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他的。”郭奕不解道：“羡慕什么？”

郭嘉道：“多了去。羡慕他出身良好，气质不凡。羡慕他似乎不沾尘埃，淡漠如超脱世俗。羡慕他坚持自己的道义，永不改变。不像我，我呀，没那么多坚持，也总是三分钟兴趣，很容易就变了。”郭奕追问道：“变了？什么变了？”郭嘉笑而不语。

可是郭奕，却记住了父亲的话。

郭嘉去世之后，曹操收养了郭奕。他见到郭奕的面容，不禁一怔，只觉得见到了当年的郭嘉。笑着说了几句话，郭奕却回答得极为端方，全无郭嘉的放肆与臭不要脸。

曹操感叹，终究旧人已不在。

又看看郭奕，看看荀彧，曹操笑着说，不知道郭嘉这个狡猾的，怎么教出了一个性格像你的儿子。

【二】

有时候荀彧回想，会不会是出生的时候抱错了孩子。

为什么郭奕那么端方，而他的小儿子荀粲……

会那么狂妄和放荡？

就像郭嘉一样。

荀彧捂着头，开始回忆自己教育过程里，究竟是哪里产生了失误？

“父亲，”荀粲忽然飘到他背后，吓了荀彧一跳，荀粲见到，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我有个问题，想要问父亲。”

荀彧坐正，问道：“什么问题？”

荀粲拿出一本经书，荀彧有些吃惊，往日里小儿子都不太喜欢看这些书的。他问道：“是经书里哪里不懂吗？”

荀粲笑道：“不是。”他像是漫不经心，却又在随意中带上了几分笑意，这个样子想及了郭嘉，可说出来的话比郭嘉更加狂妄：“我只是觉得，这本经书从头到尾都在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