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才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将义庄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又提前去集市上买了上好的酒菜,为师父归来做准备。
晌午时分,小黑蔫头耷脑地趴在店铺门口,心思早就飘到了酒泉镇的小花和那群狗崽身上。
今日逢大集,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小黑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文才倒是有了几分稳重模样,也不偷懒。他清点完货物,便在后院安静地扎着纸人纸马。
突然,一股浓烈的脂粉香气钻了进来。一个头上簪着大红花、徐娘半老的女人,抱着个木盒子,扭着腰肢走了进来。
小黑虽然趴着,耳朵却警觉地竖了起来。
那女人甩着手帕,脸上堆着笑,目光在空荡荡的店铺里扫了一圈,又朝后院扬声道:“文才!文才啊!是我,花姑!”
文才闻声,从一堆纸扎里抬起头,赶紧拍掉身上的竹屑。
“来了!”他应着,顺手又搬了一箱叠好的金元宝出来,放在柜台上。“花姑,什么事啊?”
花姑脸上的笑容有些发苦,她把怀里的木盒子小心地放在桌上,又从怀里掏出五块银元,还有二十个铜板,一并推了过去。
“我还能有什么事?”她叹了口气,“唉……又有个不听话的姑娘,私下里……有了身子。”
花姑话头一顿,像是怕说多了,赶紧故作轻松地甩了甩帕子,掩去眼底瞬间涌上的泪光。
“是个男娃娃,都五个月了……真难为她能瞒这么久……东西都在这儿了,麻烦你……给他做个好点的塑像。这几个铜板,劳烦买几样小玩具给他……”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也盼着……这孩子别怨他娘。我们这样的人,真养不得孩子……还是让他投个正经的好人家吧,我们……不配!”
文才默默接过盒子,打开盖子,一股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一块精致的绸布里,裹着一个蜷缩着的、发育不全的、小小的、红彤彤的婴孩。
文才轻轻盖上盒子。这已不是第一次接这样的“生意”,他明白该怎么做。
小时候,文才也曾气愤地觉得这些女人造孽,不想要孩子为何还怀上,平白造杀孽。后来长大了才渐渐明白,这些女人,何曾有过选择的权利?她们身不由己,如同浮萍。
她们何尝不想生下自己的孩子?可她们连自己都受制于人,又哪来的资格拥有一个孩子?
他叹了口气,低声安慰花姑:“花姑,您也别这么说。等将来……她们赎了身,也能嫁人生子,过安生日子。”
花姑只是苦涩地摇摇头,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我们哪配?别……别脏了孩子的将来……”
她同样身不由己。
明面上是任家镇青楼的老鸨,可背后真正的东家,是那些盘根错节的乡绅老爷。
她只能用最严厉的手段一次次告诫姑娘们要听话,别乱来,才能让她们活得稍好一点,少受些罪。
可总有姑娘不听劝,以为任家倒了,就是花姑一个人说了算,她们就能自己做主了。偷偷怀上相好的孩子,想着等生下来就去求花姑放她出去过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