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然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女友,感觉此刻她就像是个陌生人。她跟他恋爱五六年,脾气虽算不上多好,却也难得发很大的火,就像之前她偶然得知他跟沈初那酒醉一夜时,也只是隐忍不发,期望大家都装作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沈初也许真的是她的心结。
薛金洁流产那天,正是她刚出差回来,他只不过无意透露出沈初来照顾过她,她便突然情绪失控,跟他吵闹一番转而滑胎。孩子的失去于她而言更是一次强有力的打击,她的心脏就像坏掉的闹钟,会随时突然一下子发出警报。这些天以来,他刻意与外界阻隔了一切交流,只专心维护着他们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可今天他还是失策了,连日来的维系还是无用。
处在爱情与友情之间,他往任何一方偏斜,都是对另一方的不尊重和背叛。他先前选择守护自己的感情,可现在薛金洁当着他的面甩了沈初一巴掌,他却连阻止也没有。他理应阻止,阻止她蛮不讲理的暴力,这份罪应该加在他的身上,跨越了道德与友情的界限的罪责,他难辞其咎。
沈初仍旧是低着头,谁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她也只看得见自己的脚尖。面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眼眶像个水袋盈满了水,脸颊一边是火辣辣得疼,连带着耳朵都听不清外界的声音,只剩自己的喘息像濒死的流浪狗,辛苦而孤单的。
却在这时,肩膀被谁揽过,冰凉的手指下意识地揪住身边人的衣服,在触及到他的体温时得到了短暂的救赎。
“……齐贤?”她惊讶地开口,嗓子像充了火一般疼痛难耐。
齐贤皱紧了一双眉,没有看她,只是默默审视着陌生的薛金洁,又挑眉看了眼高明然。
他方才在车上见势不对,便偷偷靠近过来,虽隐约听得奇怪的对话,却也不敢妄生揣度,可随之薛金洁的巴掌便猝不及防伸过来,他只觉当头充血,再忍不住地冲出来。
薛金洁看了他一眼,转过身,慢腾腾朝前走着,背影寂寞萧条。高明然迈步要追,齐贤一把抓住他,眉目凛冽。这时,沈初却小跨着步子追了上去。
“薛金洁……”她叫住她。
薛金洁转身,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同样的憔悴落寞,同样的心力交瘁。
“你跟高明然把彼此看得太重,我说他什么都可以,说你一句他就要反驳,我们谈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么累过,我真的是太累了……沈初,我不想再跟你们过不去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沈初嗫嚅着,“对不起,我一开始就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份的,是我不好,你跟高明然别再生气了……”
薛金洁冷冷道,“我跟他还没到不可化解的地步,可我觉得也不远了。沈初,你要是真心当他是朋友,就不要让他左右为难。你我,都别叫他为难。”
沈初终于,再忍不住地,轻声啜泣起来,肩膀一下一下耸动着,虽强制压抑,却仍然哽咽着发出细微声响。
转身离开的薛金洁听见,依旧毫无所动地继续朝前走着,手掌心却无意间被攥得生疼。她也不想做坏人,可是谁,拿着刀微笑地伤害了她呢?
就这样吧……她和高明然之间的缘分,高明然和沈初之间的友谊,现在都听天由命了,她实在无力挣扎,怎么选择,心都是痛的。
站在几米外的楼道边,这方形势却是微妙而激烈的。高明然用力甩开齐贤的束缚,目光平视于他,冷厉而凶狠。齐贤又一把抓住他,声音轻轻却很有劲,“你不是她好朋友吗?她被打你也不管?”
高明然实在没工夫跟他理论,“你让开,这是我的事。”
齐贤外跨一步,不依不饶地挡在他的面前,“你的事也跟沈初有关。”
高明然被他逼得气极,怒吼一句,“你他妈的有什么资格管?!”
齐贤浑身紧绷,“你跟她发生了什么才会这样?我有脑子,我猜的出来。就算我没资格管,但你有义务负责。如果你能处理好你的事,那我不会也不想管!”
高明然只觉这番话激得他腹如火烧,忍不住攥住齐贤的衣领将他推到一旁的墙边,厉声道,“你他妈的还好意思说什么负责!当初她被你欺负成那个样子你怎么不负责?你跟她二十天的恋爱不觉得太玩笑了吗?你跟朱梓墨反复无常我也不想管,但你对不起沈初这笔账我还没来得及替她要!”
高明然双目通红,猛地一拳砸到他的脸上,齐贤偏头堪堪躲过,也气红了脸,伸拳回敬,“我去你大爷!”
沈初双眼酸涩难耐,一转身却见身后两人滚成一团,忙胡乱擦了把脸,疾跑着回去。
“喂,你们别打了,你们发疯啦?!住手,都给我住手!高明然,齐贤,你们都给我停下!”
随着她的一声嘶叫,路边经过的行人也报以奇怪的眼神注视,望着他们几个人窃窃私语。沈初羞愧地低了头,尴尬地噤声不语。
齐贤和高明然终于止了争斗,所幸两人未有外伤,只是衣服脏乱不堪。沈初走到他俩中间,阻拦住两人愤愤不平的眼神,她侧首对着高明然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你回去好好安慰薛金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