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的恋人的相拥，友人的期待，当林舒欣第四次踏上回学校的路途时，生活的一切，都像是繁华散尽。有时候，林舒欣还是会看着门后的字发呆；有时候，也会到第一次和欧阳静一起去的那个湖边坐坐。林舒欣偶尔也会想起了无音讯的吴晔，却也逐渐明白所谓的“一见钟情”也不过如此。林舒欣的大学，成了一个人的大学。

林舒欣让范敏华搬回了宿舍，她想这大概也是张晓澜的意思。曾经叱咤风云的六个人两个已经不在了，这个宿舍再经不起任何人的离开。对于张晓澜的意外，范敏华曾一度活在自己是杀人凶手的愧疚中，后来没多久也就和杨子豪分手了。

让林舒欣感到高兴的是自从那以后，范敏华身上终于不再沾一滴油抹半点脂。偶尔范敏华也还是会不习惯的问问林舒欣自己是不是不化妆丑了，林舒欣总是回答“现在的你是最漂亮的！”胭脂俗粉叫人忘记了自我。

范敏华搬回宿舍的那晚上，宿舍终于又一次凑在一起吃饭。林舒欣会和老板多要两双筷子，会告诉老板是六个人，会点上六个人的菜，包括张晓澜爱吃的红烧茄子和欧阳静爱吃的锅包肉，然后拍张照发给远在漠河的欧阳静，也会发给那个已经半年不曾亮起的头像。

“不如...反正咱们也这么闲，不如趁着年轻再励志一把吧！”林舒欣说道。董昊昊本来也打算这学期做点惊天动地的事，好回家给那个成天只会骂自己在大学浪费青春的爹瞅瞅，一听林舒欣话里有苗头，赶紧接上问：“好啊好啊，姑奶奶我早就想大干一把了！”“我看你最适合去抢银行！说好的走淑女路线呢，又开始彪了你！”阿凤推了一把董昊昊，却也不知道哪来的劲差点把董昊昊推进了菜汤里。

林舒欣提议不如参加个竞赛好了，一来也有挑战，再者万一将来打算考研，有拿个奖说不定还能获个保研资格。林舒欣的话音刚落董昊昊就猴急地给学习委员打电话问这学期可以参加的比赛，晒学了四五个，董昊昊最终在一片瞠目结舌中拍板决定：“要做就做个大的！咱们就参加这个全国的好了！”

阿凤说她这辈子最嫌弃的就是董昊昊，明明长得也是山眉水眼，却偏偏要做一个女汉子，不过对于董昊昊的想法，阿凤却是第一个表示赞同的“咱们就听这个能跳169的闺女一次吧！”林舒欣本想的是和其他人合做一个项目去投一个省赛，没想到自己的室友这样有霸气，也被渲染地踌躇满志！

然而要参加一个国家级的科技比赛，面对各个高校的佼佼者，对于一点经验都没有的林舒欣她们来说谈何容易，搞不过在学校内部选拔里就被刷下来了。

林舒欣买了张林俊杰的海报贴在了门后，张晓澜写的字的旁边，又买了两大箱的咖啡开始了她的熬夜之旅，后来干脆在晚上吃雪糕来提神。努力了一个月，本以为掉下的八斤肉可以换来一个参赛资格，然而换来的却是大病一场。

林舒欣还是头一回住院，这个不断地选择生命和被生命选择的地方，看尽了人世沧桑，又尝遍生老病死。林舒欣的脑海中，医院一直是一个阴暗、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纯洁的白色在这里让人不安，孩子的笑声在这里停止。

急性胃出血带有胃穿孔留院观察。林舒欣被安排到和一位八旬老太一起的病房。董昊昊等人早上过来看过林舒欣，又急匆匆地赶回学校去上课，只留下林舒欣和老太在病房中。林舒欣偷偷地瞥了一眼隔壁床上得老奶奶，脸上虽然泛起了老年斑，皱纹的毫不留情地爬满了额头，曾经的柔美依旧不会应为时间流走而变迁。

“奶奶，您怎么自己一个人啊？”

“呦，我的老伴回家去给我熬粥去啦！”老太笑起来的时候更显得慈眉善目，让人觉得温暖。

“那您的孩子呢？他们怎么都不管您啊？”林舒欣也不知道自己这样问是否妥当 ，说出口又后悔伤了人。

“小姑娘那你可就冤枉他们了，我那两个孩子都可孝顺着哩！他们啊，给我和老伴买了一套房子，说要接我们过去一块住，我老伴说啊，都在这生活了大半辈子了，趁着还能睁眼看看，就多看看多回忆回忆，哪儿也不去！”老太谈起自己孩子的时候，脸上露出了阳光般的幸福。

“闺女，你怎么也一个人呐？哪里不舒服啊？”老太坐了起来，遍问遍削着苹果。

“医生好像说是胃出血，留院观察两天，不碍事就不告诉家里了。奶奶，你削的苹果皮好长啊！”

“年轻轻轻的就胃出血啊，你们现在的孩子，真是不会照顾自己，等老了才知道后悔！你要说起这个苹果皮，那还真有故事呢，你要是不嫌老太婆我啰嗦，那我就给你讲讲？”

“解放那会儿，我是队里的卫生员，当时部队行军到了长江，那仗打得可激烈！老蒋的飞机和大炮对着江北炸着没玩，那炸弹就跟下雨似得，咱们的解放军呐，硬是把老蒋的老窝给端了！”老太把手中削好的苹果递给了林舒欣，又拿起一个接着说：

“我啊，也就是在那会儿认识你爷爷的！当时部队的损伤可不轻，医疗院里里外外都是伤员，顺便拿起一块布往地上一铺就是病床！你爷爷当时是一个炮兵连的连长，好家伙，一个连炸掉了老蒋半个团！可一到医院，他的那种威风就都没了，哭的叫的啊，整个医院都能听见。当时手术一半呢，我拿起一个苹果就把他的嘴堵住了！”

“那个年代苹果可是稀罕物，我那个苹果还是医院给的奖励，刚到手没舍得吃，就便宜了他了！后来啊，老首长去看你爷爷，问他需要点什么，他就没羞没脸地说‘俺啥也不需要，如果组织上一定要奖励俺，就给俺个苹果！’老首长说你爷爷是狮子大开口，那战火纷飞的去哪里弄苹果去！后来搜查总统府的时候搜出了几个苹果，直接都拉他那去了！”

“这男人啊，追起女人也不讲道理，你爷爷也不知道和谁开的后门，让院长直接把我调了过去让我当他的护理。他就问我‘小敏同志，吃苹果不！’那个时候，十七八岁的姑娘哪里想那么多啊，他给我我就接了，不过我和他说‘这是老首长给首长的，我要是拿了就是犯错误，是要检讨的！所以我只吃皮，而且就吃一块。’你爷爷一听，拿起水果刀就给我削，那皮削得是又宽又厚，一个苹果得削下了半个，而且那皮啊就是不断！现回想想，可真是着了他的道了！”

“奶奶你们一定过得很幸福吧！”

“可不是嘛，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一件是生了几个孝顺的儿女，还有一件就是遇见了他！不过，你一定想不到我们之前离婚过！”

“离婚...怎么会呢...”

“解放后，部队里论功行赏给他分配了一辆自行车，可把他了不得的，出个门去买包烟也要骑着去！后来有人举报你爷爷干部作风不正，我才知道他天天骑着车载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厮混，那时候思想可不比现在，离婚对一个女人来说就是毁一辈子的事情，可奶奶还是坚持离婚了，你爷爷的干部身份也是那时候被取消的。”

“离婚前以为离婚后能自由自在，省得看他那尖嘴猴腮想起那些风流事受气，离婚后才发现啊，还是他好！”

“奶奶...那你不会恨他么？”

“恨啊！当然恨呐！但是生命那么长，谁能保证一辈子不犯点错？很多东西啊，习惯了就放不下，能修好就先凑合，其实走到头才发现，换来换去天下的爱情都是一个样。没有永恒不变的爱情，只有永恒不变的厮守。”

老太说着一半的时候，老太的老伴来了，手里提着一个上个世纪的饭盒，但刷的很干净。毕竟上了年纪，老头的脊梁被岁月压得有些佝偻，不过依然硬朗。

“老头，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新认的妹妹！闺女，不介意奶奶一把年纪了这样称呼你吧，都把你说老啦！”

“不介意不介意！奶奶您的心态可比我都年轻呢！哦不，是姐姐！”爷爷也是热情，夹起饭盒里的一个大鸡腿就塞给林舒欣。老太见林舒欣不好意思，说：“吃吧吃吧，你姐夫也伺候我半辈子了！”

老爷爷很细心地一口一口往老太嘴里喂凉好的粥，偶尔有一些粥从嘴角渗出，老爷爷也总是耐心地用温暖的手心轻轻擦去。“人到了快进土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活了九十岁，什么都活够了，就是和你奶奶的日子，没过够！”

老爷爷轻轻地为老太涂上了口红，像初恋般仔细，像初见时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