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苏远拉着我在酒吧泡吧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是一串陌生的号码。接起电话后,那边一开口就叫我名字,问我在哪,离火车站远不远。这声音太过于熟悉,不由得让我呼吸一滞,半天没敢吭声。
那边半天没听见我说话,好像有点不耐烦,啧了一声,“肖然,你发什么愣,我杜俊浩啊,你该不会把我给忘了吧?”
杜俊浩……我只觉得眼皮一跳。
他是我高中三年大学四年的好哥们儿,关系特别铁。但大学毕业后他往南我往北,因为大学的一点事,我也就没有去联系他,最后一次通话只是告诉他我所在的城市,之后就开始故意避开他电话。再后来我手机里出现他号码的频率渐少,而后几个月他和大学的女朋友结了婚,这才彻底的断了联系。数一数,也应该有三四年了。这么多年不联系,他这时候一个电话过来,倒让我有些发懵。
我连忙说没有,“干什么?大晚上的给我打电话。”
他在那头笑了一下,说,“我在火车站。你家有地方么,想借住几天……我工作调到这里了,有些还没有准备好。”
我看了眼唐苏远,见他已经和人勾搭上了才跟他说一会儿就过去。
挂电话后就和唐苏远大概说了一下情况,唐苏远瞅了我一眼干脆把他车钥匙给我让我开车过去,路上的时候有些庆幸没喝酒,不然大半夜的打车也麻烦。
我到的时候他在路边的路灯下站着,白衬衫被光照着特别显眼,他左手拿着外套,右手拎着皮箱,就在那里笔挺的站着。他见我过去愣了一下,像是有些认不出来我一样犹豫的叫了声我的名字,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他才像是松了口气,“摘了眼镜倒是有些认不出你来了……比以前帅多了。”
“多谢夸奖。”我笑笑。
我帮他把行李放到后备箱,等他坐上来以后才开始发动车子。
他靠车座把头扭过去看窗外,我们都没说话,非常安静,为了避免尴尬就开了广播,深夜的电台都是情感之类的事,男主播的话音未落歌的前奏就已经响起来,是一首粤语歌,男声唱的温柔又深情,好像是说喜欢上好朋友什么的……
“哼,矫情。”杜俊浩突然嗤了一声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
“没事。我说这歌。”
歌招你惹你了?我忍不住去看了杜俊浩一眼。他将头靠在车窗上,路灯的光线一个接一个的从他脸上扫过,感觉比以前成熟了不少。不过也是,这都毕业几年了,他有了工作,还有了妻子,连孩子都会跑了……成熟,也是迟早的事。
这么一想的话,总感觉,我和他之间已经开始生分了。
那歌没一会儿就完了,刚结束男主播的声音就又响起来,柔柔的说了些安慰人的话,放起了《回家》。
路上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为了缓解一些我就问他一些近况,他也到配合,把最近几年的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全都说了一遍,包括身边的人和事。简单带过的几句话,说得轻轻松松。
说到家庭我不由得打趣他,问他舍得吗?他哼了一声,“舍得舍不得又有什么办法?公司的安排,而且对我来说是好的开始。”
哎哟,悟性挺高?我一乐,“那你打算在这里长住?”
他点点头,半天嗯了一声。
“那你老婆孩子呢?”我问,“过几天接过来?到时候让我瞅瞅,我还没见过。”
这次他没吭声,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可能是光线的原因,显得有些阴沉,半晌才阴阳怪气地说,“这要怪谁啊?肖然。”
我这才反应过来过去几年一直都是我避着他电话,今天是不认识这个号码,如果认识的话……杜俊浩今晚上就呆火车站吧。
我自知理亏,没吭声,杜俊浩看起来没有生气,只是继续阴阳怪气,“我连伴郎的衣服都给你准备好了,你连屁也不放一个,礼到是到了,但是你人呢?我要的是你的人啊。不过你也真是绝了,大学高中那些人也联系不到你,都问我你去哪了……我他妈哪知道?嗯?肖然,大学毕业以后你做什么了?”
“我……”
“这也就算了,我女儿和儿子的满月你也没来,嗯?说好要做干爹的呢?嗯?肖然?”杜俊浩本来死气沉沉的,现在反倒越说越精神了,我没办法说什么,只能干干的笑转移话题问他以后的打算。
他见我这样,也知道我是不想回答问题,啧了一声就伸过手来狠狠的揉了下我的头发——这是他以前的习惯,每次对我无可奈何又气到不行的时候就会这样做。好像是从高中开始养成的,那时候他比我壮得多,打架也很厉害。而我就不同了,带着黑框眼镜文文弱弱的,要他以前的话来说就是“班里随便一个女生就能把我打趴下。”
虽然被这么说有些丢脸,但也托了我这看起来瘦弱的身子骨的福,不开心就骂看不惯就打的他从来不会对我动粗,因为担心一动我我就嗝屁,奇迹般的也不敢狠骂我,据说是担心我气过头发心脏病……真不知道他脑袋什么构造。
那时候我头发也长,经常乱糟糟的,他见不惯,每次看到我头发就气,一气就想揉,并且觉得揉完很解气,于是如此循环发展就成了习惯。
说起来,我其实很怀念这个动作。其实对我做这个动作的人很多,但他是唯一一个能让我乐意把头伸出来给他揉的。
“能怎么样,走一步看一步呗。”他叹了口气,仰着头看车顶,轻飘飘的吐出这么一句。
这时候正好到楼下,我把车在停好之后笑他,“像个老头子一样,你以前不是说想环游世界吗?还说要带着爱的人一起去。怎么了?被现实击倒了?”
我一连抛出几个问题,他也只是笑,靠着车门看我,半天才缓缓地吐出一句,“是啊,现实真残酷。哥哥我努力活着就已经很累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他很疲惫,不知道他这几年怎么样,也许升职加薪有家庭反而是在束缚他。
我想安慰他,但是嘴巴张了张,半天也蹦不出个字儿来。
他见我这样就笑了笑拍我肩膀,“行了,别说什么安慰的话,改天跟哥哥我喝酒就行。”然后让我开了后备箱,等他拿了行李之后一起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