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闷雷响毕,雨水继续淅淅沥沥地下着,空气里微微流转着一阵腥然的潮气。
顾榕深深吸了口气,耳边响起林淯久的声音,那一声“阿榕”将她拉回当下。她急忙用手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水,抬起头的时候脸上恢复了镇定。
“我没事。方才只是有些不舒服,现下无事了。”顾榕不愿让林淯久看出自己内心的不安定,将手从扶栏上放下,面上带着点笑容,若有似无,轻轻掩盖住了她的内心。
“当真没事?”林淯久方才见她那般异常,心下诧异,下意识地一问。
顾榕深深地摇了摇头,她脑中百般思索,是否要将方才那大厅中的黑衣人不同寻常的举止告知于他,又烦恼于不了解客栈中客人习性,怕误将好人说成窃贼,因而终究打消了这个念头。
林淯久眼睛深邃,澄明的眼中映着顾榕的身影,他方才已将她变幻纷纭的表情收入眼底,心里存下疑惑,然看到顾榕如此,他便闭口不谈此事。
他的眼眸扫过顾榕放在衣摆间的双手,发现那双手似在颤抖,便转过身子,侧对顾榕,小声说了句:“飧食时间已过,因你尚在屋中,我便没有让人叨扰。”
“无妨,谢谢你。”顾榕感激地说道。
林淯久听后,面露淡淡笑容,看了看顾榕面庞,见她仍旧保持着微笑,便轻轻点了点头,转身下了楼。
他缓缓地步下台阶,心里清楚顾榕不过是强颜欢笑。他在取信院生活了这么些年,对顾榕此人也算是有些了解。传说她没有小姐脾气,性情坚执,确实拥有种种长处,只是不知为何,她独独害怕打雷。每次听到雷声,便会惊慌失措,如同一个被丢弃的孤儿。
方才她两手发颤,脸色苍白,便可证明此传闻不假。虽然他没有亲眼看到她受惊时的模样。
林淯久边走边想,衣摆扫过台阶,空气中一股淡淡梅香微微流转。
顾榕站在扶栏旁,方才雷声响起,确是使她的心口感到一阵慌闷。她叹了口气,抬起头,望着林淯久远去的身影,虽然比较瘦削,但是身材高大,步伐稳重,远远望去,有一股说不尽的洒逸飘然。
她闭了闭眼,转头回了房间。
顾榕坐在床前,想起林淯久方才说的话。虽然飧食尚未入胃,但是她没有感觉到意思肚饿。之前紧张犹存,现下雨势渐小,白日里又经车马劳顿,她只觉身体疲惫,头脑却依然清醒万分。
她来这相颉小镇,原因诸多。与父母提到的原因里便有一干:一是希冀找寻发掘到有价值的药材,二是前来静心定位,理清所谓愁绪。她对太子拒婚并非不在意,因为有件事情的重要性盖过了被拒婚的尬尴。
从北方洞穴里逃出生天后,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商队一行的离奇经历。到底是何人要害他们,又为何而害。这些,都是她当下无法解决的困惑。
以及,从救出赵臻,到中年医者家里避难,宗执府门前马车夫被射死,前往青竹居看望林淯久,在国宴上被太子拒婚……种种这些事情,一件一件发生在她的身上,使她措手不及。
这些事情看起来毫无关联,又有关联。
顾榕边想着边宽衣躺进被窝里。过了一会儿,被窝变得暖和,她翻了个身子,闭了闭眼,脑海中思绪万千。她转念又想了想,脑海中最深层的想法却是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顾榕不敢深想,只觉得这事儿是不可能的,但是偏偏思绪带着她往那里想。
此时她犹如溺水的人,即将沉入水底却看不见水底的石子,甚至这一路溺水,皆无法触到一根可以救助她的水草。在光秃无尽的水中,她一人陷入,仿佛永无出头之日。
顾榕心里难过,所幸放下心中包袱,一头栽进了梦境里,这个时候,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才是最好的。
翌日清晨,顾榕尚在睡梦之中,朦朦胧胧之时,忽闻玉萱阁外人声喧闹,她在半梦半醒中游走,蓦地听到屋门被推开,一阵轻巧的脚步似乎正朝着她走来,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顾榕皱了皱眉,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眼前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面色微白,嘴唇有些干瘪,相较昨日见面,气色稍有起色。她依然穿着一袭靛青色长衣,走路的姿势慢悠悠的,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僵硬。
顾榕躺在床上,头微微地抬了抬,眼眸看着那道靛青色身影。“玉萱……”顾榕念出她的名字来。
“姑娘,你醒了?”玉萱走到顾榕床前,见顾榕额角有汗,弯下身子帮她掖了掖背角,轻声说道,“今天早晨听闻林公子说姑娘你似是生病了,昨晚夜里凉,许是受了风寒,我听闻后觉着有些担心,便过来看看你现下如何了。”玉萱面上露出些微焦灼的表情,与她昨日的灵魂仿佛不在己身的表现大相径庭。此刻她声音温婉,如她清秀面容一般。
顾榕意识尚未清醒,喉中感到干渴异常,额头也有些微的发热,许是真的瘦了风寒,她直接跳过了玉萱前一句话,细想着后一句话。她昨日同玉萱打照面,心里留了个模糊的印象,今日她前来探看,顾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