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三笠!不是叫你别出手了吗!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决斗!”
喊着这句话的少年已经遍体鳞伤。伤痛与愤怒在他眼中燃出炙人的温度,未曾抹灭的光亮仿佛随时可以燃为烈焰,源源不断的热量化为动力,让怒吼声如噬人野兽般扑面盖来。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应的?貌似还是一如既往地说了“你受伤了,艾伦,我要保护你。”之类的话?
……在那之后的几天里,艾伦对待自己的态度,和现在很像。
艾伦就坐在三笠身旁。长久的无言让静坐不动的两人没有丝毫互动。若非空荡荡的等候室内两人坐得极近,这形同陌路般的状态定会让人觉得他们本就素不相识。
或许是沉溺于衣物包裹的舒适温暖,每个人都懒散地安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三笠几次张了张口,但在看到艾伦看向检票口出口处的专注神情与除了吃饭和训练以外几乎一直戴在手上的灰色手套,声带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捏住一般,压抑至极又什么话都无法说出口。
僵硬的相处模式似曾相识,在她阻碍了艾伦和利威尔之间的“决斗”时也是如此。但此时的她除了陪艾伦一起徒劳地看向出口以外,别无他法。
只要一转头,三笠就能看到艾伦脸上难掩的焦虑和欣喜。
她很高兴,艾伦一直以来所看重的友谊不会轻易被离别所冲散,但他的缄默不语又让她有种说不出的心慌。她知道艾伦对几天前的事还没有彻底消气,从这一整个星期内他所表现出的刻意疏远以及面对自己时的面无笑意就能看出,就连此刻他眼中的那一丝欣喜都只是因为阿尔敏的即将到来。
气氛莫名地沉重压抑,到来的春天似乎又畏畏缩缩地钻回不知名的地方,一种和以往有所不同的倒春寒在空旷的等候室内悄然爆发。像是有什么冻结住了一切,让等候室内的所有东西都变得迟缓。人们的行动,进站出站的动车,以及呆等在座位上不知不觉地发起呆来之人的反应,慢镜头内记录的只有漫长与冷寂,连声音都似乎具象地凝结成一块,无法传达。
正如三笠所想,艾伦确实还对她三番四次做出所谓的“保护”行为耿耿于怀,而三笠最后威胁性的话语看似含蓄委婉,却像一群无形的毒蜂般,将大脑搅得烦躁的同时又一只只注入让大脑更加混乱的毒液。
毒液疯狂地刺激着抽痛的脑神经,各种话语与画面跳转着不住闪现,却纷纷围绕着同一个中心点——
【卡尔拉阿姨一定不会希望你和利威尔有所来往的。】
啊,如果一定要做出一个选择的话……
一旦安静无聊起来,思绪就会如脱缰野马般跑到七七八八的地方。内心的挣扎拨动全身的血管缠绕着心脏打了个死结,艾伦的呼吸都带上了几分焦躁。
“动车G7-234T已到达D站,请出站的旅客检查好行李,从5号门……”
机械的女声在安静的等候室内冷不丁地响起,发呆的人们在被突然地吓了一跳之后,有的面露喜色,迫不及待地跑向出口处,有的一脸失望,又叹了口气坐回座位上。
所有偏远的意识在这一瞬被吓得缩了回来。胡乱缠绕的思路被砍断,又迷惘恍惚了一小会儿,艾伦终于回到了现实,急急忙忙掏出了手机翻开阿尔敏之前给他发的短信。
在第四次仔细地核对了通告屏幕上到站动车的牌号与阿尔敏短信中发送他所乘坐的动车牌号后,艾伦再一次明确了“阿尔敏快要回来了”这一激动人心的信息,就连紧盯着检票口出口处的瞳孔都有些颤抖,生怕在满目人群中错过那个熟悉的黄脑袋。
只有在这时,拥挤的人流才打破这份似虚似实的冻结,推动人们移动的速度加快,那些静止不动的等候者如图获得了足以融化的热量般恢复了活动的活力。原本只有清冷机械播放音的等候室内蓦然炸开了般喧哗不已,纷纷攘攘的旅客们像河流分流一般涌入各个出口,又汇为一体统一奔腾流入等候室这一低地中。
但阿尔敏却似乎不是这股洪流中的水滴一员,倒像是一粒细小的沙砾,悄无声息地沉了底。
“奇怪,阿尔敏怎么还没出来……”
抱着怀疑的心态第五次核对了车牌号后,期待和失望两种情绪在目光接触到一个个陌生面孔时不断在艾伦眼中交替出现。
还不等三笠对艾伦的小抱怨做出回应,一个什么重物突然猝不及防地撞上两人的背部,两条手臂重重地分别挂到了两人肩上,让毫无防备的三笠和艾伦身体重心不稳地前倾差点从座位上滚下去。短暂的惊愕激发内心的猜想,三笠和艾伦迅速回头捕捉到了那双写满激动欣喜的熟悉蓝眸后,脸上终于挥去那一瞬的惊吓,大大方方地露出巨大的喜悦。
“找我找得那么认真啊,都不说话!”
少年的声音依旧稚嫩,却又亲切得让人有流泪的冲动。
“鬼知道你要从哪个门出来,好歹发个短信告诉我们啊,突然从后面冲上来真是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