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草草应下昆仑帝君这件事,我很头痛,很后悔。
当然,这些都无济于事。
身为一个有身份,有尊严,有……年纪的神仙,出尔反尔这种事,是最最要不得的。
于是,我很消沉,每日都没完没了地窝在我的华光殿睡觉,真是恨不得一觉就睡死过去。
朔流对于我这样的行为很是头疼,每每都十分嫌弃,“祖宗这几日,都比凡间的猪还不如了……”
……瞧瞧,这是一个好仙侍应该对主子说的话么?
我想,我应该给他点颜色看看。可是我又有点怵他。
朔流近日心情不太好,因为总有些无聊的、且他不喜欢的神仙想来拜访刚刚睡醒的祖宗我,递来的拜帖一日日被拒,又一日日递上来,烦不胜烦,今日也不例外。
连我都不由感慨,这些人真是不屈不挠。
许是我的表情太过欠揍了些,朔流黑着脸睨我,一手捏着一方宗卷,修长的手指哒哒敲在桌上,不耐烦道:“祖宗真的很闲?”
……我能说……我真的很闲么?
我龇牙咧嘴笑,讪讪收回表情。
案上的书本宗卷堆得老高,朔流将看过的宗卷扔至一旁,又重新拾起另一封。他低着头,窄秀的眉紧紧皱在一起,长睫低垂带着浓浓疲惫,粉白的唇紧抿着,看起来很是严肃端庄的模样。
看到他的样子,没由来的,我有些心虚。——这样的事,原本应该是我做的,可我却一把手就将这些事给甩给了朔流。想一想,我这主子当得也太不称职了些。
想了想,我探过头去,摸了摸案上的卷轴,问:“朔流……你天天做这个,辛苦不辛苦?”
朔流将手肘撑在案沿上,换了个姿势,又将宗卷翻开一页,这才掀掀眼皮瞟我一眼,皱眉道:“你今日是怎么了,不是向来都不注意这些的么?”
这说得,好像我从来都不关心他一样。
白他一眼,我侧身倚在窗口,单手撑着下巴,悠悠叹道:“真不解风情,关心你一下而已……”
话落音,朔流便是一阵笑,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他从书中抬起头,双眼盈亮看着我,“祖宗,你怕是闲得骨头都酥了吧?”
我斜眼瞅着他。
朔流放下手中书卷,勾起唇角,道:“祖宗这样闲,何不先想想,昆仑帝君那件事,到底该怎么办。”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气急瞪他。
他面带淡笑,大大方方坐在那里,姿态闲适,额际一束碎发顽皮的垂在眼前,他伸手拂去,露出一双精致的凤眼,黑色的眸子反射着光,是天际最耀眼的星,眸中盛着满满的……幸灾乐祸!
没错!就是幸灾乐祸!
我磨磨牙,恨不得一口咬上他那张祸水脸。
朔流站起来,绕过书案,盘腿坐在我身侧,拍拍我的肩膀,目光越过窗户眺向遥远天边。明明一副云淡风轻、光风霁月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分外欠揍。
“祖宗是想出尔反尔么?若是这样,实在是有失尊严啊~”
这语气……我面皮一抽,毫不客气拍开他的手,淡定道:“有失尊严什么的,又不是第一次了。”
朔流:……
“好吧,”用诡异的目光盯了我半晌,直至我脸皮差点挂不住的时候,朔流终于妥协,他岔开话题,建议道:“你既然如此无聊,不如去须弥山瞧瞧某佛。”
“某佛?”我撇撇嘴,不屑道:“与其去寻他,我还不如睡觉!”
“真不去?拂朱也可能会去。”朔流挑眉看着我,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我坚决摇头。“不去!”
“真的呀!”朔流大大伸了个懒腰,夸张叹息道:“可惜了,听说须弥山新飞升上来一批俊秀的小和尚,既然你不去……”
……
我咬咬牙,“不去!……怎么行……”
朔流淡定摸摸我的发顶,温温一笑,双眼似盛满了光辉的弯月,“乖……”
还有完没完!我伸手拍他不规矩的爪子。
将将伸出手,异变突生!
似是巨兽翻身,整个地面都开始抖动起开,案上的毛笔晃悠悠直跳,檐角不知道积了几万年的灰尘簌簌往下落,屋顶缀着的琉璃灯啪地摔在地上,碎成一地。
怎么回事?
我将将捉住朔流的臂膀稳住身子,视线扫过窗外的天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墨一般的浓黑笼罩着天空,隐隐透着诡丽的红,和着地上的耀眼白光,巨兽般翻滚咆哮。
一只巨大的鹏鸟不慎被那白光裹住,挣扎着不断向上,却被那白光拖下去,转眼灰飞烟灭。
那白光……真是厉害,似乎就在不远的地方。
我所住的华光殿在丰夷山,丰夷山位于大荒深处,最为荒凉。大荒之中封印恶兽无数,这难道是哪只恶兽破封印而出了么?
我转头看向朔流。
他定定站着,如挺拔的巨松,仿佛这样的地动山摇丝毫不能晃动他,目光越过不住抖动的窗户看向遥远天边,眸中闪烁着疑惑不定的光芒。
似乎被他感染,我站直身子,心下仅有的一点心惊也渐渐褪去,望着远方,眯着眼道:“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