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门口，似卿意外的跟上来，沐杀站定，向后一忘，厉声道：“滚！”

强大的气场，冷漠的语气让似卿退却，再前行几步，又跟了上来，“我要报答你的恩情。”语气诚恳，却使得沐杀心生厌恶。

“你未欠我的情。滚吧。”脚步加快，未有武功的似卿一路小跑，也追不上他。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此道却是唯一的路，再行，依旧能瞥见身后那一抹清影。旧事浮上心头，不知不觉，脚步变慢，踏步无声。

几日没有进食，沐杀眼见前方人家炊烟，再行一段路，进了篱园。主家夫妇二人见有客来，老妇笑着上前问道：“这位大侠，是要讨些吃食吗？”一听这话，老伴忙说她不懂礼节，沐杀未言，两人便一起回屋为他拿些吃的。刚一转身，利刃便至，顿时人头落地。

剑回手中，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沾染长袍，沐杀低头看地上的两颗人头，眼神没有任何波澜，又看了一眼屋里冒着热气的食物，道：“谢谢。”

似卿到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顺着衣袍滴落的鲜血，落土无声。阴冷决绝的面容和地上老夫妇慈爱的笑容，深深地印在了她的眼里。或许应该感谢沐杀，一剑断头颅，毫无反应，世上的最后一刻，是笑着的。

走上前去，伸出手，递到他掌心的是一方锦帕，两人五指相接，鲜血浸湿锦帕，也沾染了似卿的心。

“为什么要杀他们？”

这次沐杀很坦言，只告诉她事实，“我要吃饭，所以要杀人。不是他们，也会是其他人。”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没有想象中的质问，也没有对血腥的恐惧，两人就这样拉着彼此的手，沾着鲜血，隔着锦帕，相顾再无言。

看着她的侧脸，眉眼有些相似，性格却是不合，那人从来对他没有一丝温柔，只有冷眼相对。

似卿见他盯着自己，眼中没有半分情分，更多的是探索与思考。那日初见，他，究竟是把她看成了谁？

“我一路跟随，见你虽然走的直路，但眼之所及，是北方。”

沐杀一滞，背上之剑似是感应到了主人心绪波动，圣光大发，沐杀紧握住剑身，连声音都有一丝颤抖，“不要妄图刺探我。”

似卿继续道：“人都说这是动物的本能，叫做归巢。北方，有你的亲人吗？”

北方，漠北，那个他出生的地方，承载着太多悲伤和宿命。

离开，是断情，也是为了找寻一个人。

沐杀，沐杀，杀尽天下人，只为找到一个人，亲手结束他的性命。

向着北方的路，是由崇山到平原，又由平原到荒野的路。寂寞、萧索，以前只是一人影。如今，再踏上这条路，是寻找，也为了一个答案。更加不同的是，身旁多了一人。没有任何的言语，也没有相隔甚远，这样的两人行，沐杀心里莫名的平静。

临行前，似卿要他答应，此行，不再杀人。沐杀轻笑，不再杀人，又如何走向回归的路？如何再见到那个人？可是最后，他还是答应了，为着莫名而起的情愫。

漠北荒烟下，乡野小栈只有寥寥几人，两人坐下，小二送来烈酒，沐杀看着桌上的酒坛，目光一凝，不知在想什么。

似卿却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叫来了小二，斟满一杯，道：“大侠赏你的。”

小二似乎是很诧异，看了似卿一眼，接过桌上的酒，并无犹豫，一口饮下，“小人谢赏。”

沐杀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烈酒入口，一扫近日疲劳，“你我不过相识几日，可我感觉你比我更了解我。”

似卿不否认，指着桌上的酒坛道：“不为我倒一杯吗？”

“女人不要喝酒，伤身。”

依旧冷漠的语气，只字片语，可似卿心里却一暖，指尖隐隐泛白，不是感动，而是莫名的苦涩。

沐杀再饮一杯，就要离开。就在这时，小二一声爆喝，口吐鲜血，挡在他身前。微颤的身形，狂乱的神情，沐杀都不为所动。

“沐杀，今日你不要想活着走出这里。杀遍漠北十一镇，屠我满门，我打不过你，可这天下无双的毒药你要如何解？早知你心冷无情，从不信任人，我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哈哈哈……”小二眼一转，阴冷的眼睛盯着似卿，口中鲜血不断冒出，神智也渐渐不清，“大侠，他也配大侠的名号？”

沐杀毒药发作，急提真气，使得气血逆冲，面上却没有任何的波澜，对刚刚一番言辞也幻若未闻，“我们走。”

沐杀脚步沉稳有力，毒药却一步一步的蚕食着五脏六腑，巨大的疼痛，体力的渐失，迷离的神情，都挡不住心中的信念，倒下，从来不属于他。

一步一脚印，滴落的鲜血，是无声的嘲笑，手，渐渐失去了力气，这是最绝望的感觉，失去了强者的气息，沐杀此名，又有何意义？身旁的女子还在跟随，似乎是想保持住他最后的一丝尊严，似卿不言，不做，只是相伴。

“走！”最后一丝气力，终是说出了这句话。

“我什么都不做，只求你不要赶我走。”

沐杀听完这句，终于支撑不住，倒地的一瞬间，似卿接住他，再一次的肢体接触，双手不停地颤抖，似是临别前的最后一眼，倒映的是平静的湖面。

“沐杀，你不能死在这里，有人也不允许你死在这里。”似卿喃喃，右手脱出，正要触碰上沐杀背后之剑，却传来了人的声音。

“我劝你不要碰这剑，要不然，我怕你死的比他快。”

似卿转身，看见的是一位俊美的少年，身后背着大大的箱子，说完话，已是将身上的箱子放下，又道：“我能救他，只需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似卿不解。

少年拍拍身上因赶路而留下的灰尘，道：“放心，我不像你有所图，条件，你绝对能履行。”

似卿心下一惊，看着怀里的人，不给他，沐杀活的了吗？她从来都没有选择的余地，这一次，也不例外。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