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幽楠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扫,含笑坐在另一边,指着盘子里剩下的花瓣说:“这是早晨院子里的凤仙花,颜色还算艳丽。我素来不爱浓妆,因此调制了胭脂送给公主。”捏着灵犀的小手指给羲和帝看:“陛下觉得好看吗?”
羲和帝点头道:“她配红色自然是很好看的。”灵犀把手抽回来,对他的赞许报以微笑。
“往常见了面就叽叽呱呱地说话,今日怎么这样贞静?”羲和帝奇道:“莫不是跟何婕妤久了,也变得温良恭俭起来。”
何幽楠握着嘴嗤嗤笑:“你们两个斗嘴,拿我取笑什么。”又亲自起身给羲和帝敬茶,羲和帝见她虽然是素净打扮,然而体态丰腴,妩媚天成,于是说:“姑娘家都爱涂脂抹粉的,偏你这样老实,连朵花都不肯戴。”叫丫鬟取了剪刀过来,亲自摘下一朵芍药花,簪在何幽楠的发髻上。
何幽楠含羞带愧地受了,又说:“半老徐娘的人了,戴这些做什么。”
羲和帝指着她们两个,笑道:”咱们三个年纪差不多少,你自己说老,可别带累我们俩。”
满屋子的奴才难得见皇帝如此高兴,都走上来凑趣。满屋子欢声笑语的,羲和帝抽空看了灵犀一眼,见她正嘟着嘴巴往指甲上吹气,完全一副状况外的样子。
“这个丫头一向爱作怪。”羲和帝心想:“旁人高兴的时候她偏要叹气,旁人不高兴时她又要哈哈大笑。”
在寒梅轩里吃了晚饭,羲和帝说要去太极殿处理公事,于是和灵犀一起出去。何幽楠笑吟吟地将两人送到门外,还亲自给灵犀披上大氅。她知道羲和帝不会当着灵犀的面在这里留宿,故而并没有太失望。
夜风微凉,两人并肩在御花园里行走,莱希很知趣地跟在百步远的距离。羲和帝手里提着琉璃灯,灯光只照出巴掌大的地方,遇到有苔藓的地方,他就伸手扶她一把。
灵犀的手心很热,脚步轻盈地快要飞起来了。羲和帝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她,心想她也许有事情瞒着我。这种想法让他很不高兴,于是旁敲侧击地打听。
灵犀很快就不耐烦了,她很不配合地说:“你为什么事事都想知道呢,好像我是你生的似的。”
为了避免吵架,羲和帝总算学会了克制,他很好脾气地说:“哦,我只是想找个话题。”
如果他一直这么谦恭退让,灵犀大概会很喜欢他的,她依在羲和帝的肩膀处,挺真诚地说:“大哥好久没来后宫了呢,人家好想念你。”
羲和帝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训斥道:“好好说话。”
灵犀开始在青石台阶上跳来跳去,她大概真的挺开心的。羲和帝见她如此,心里忽然想,把她当做妹妹也不错,他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想占有她了。
“别蹦了,小心磕着牙。”羲和帝远远地站着提醒她。
灵犀正要回答,不提防脚下一滑就往地上摔。羲和帝迅速冲过去抓住她的胳膊,在把她扶正之前先训斥道:“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灵犀果然不敢在青苔上玩了,她看了一眼羲和帝,惊奇地说:“大哥,你刚才离那么远,怎么过来的。”
羲和帝不接话茬,抬手排掉她身上的土,又说:“回去睡觉吧。”见她绣鞋上沾了青苔,于是蹲在地上用手帕给她擦。灵犀低头看着他的头发和肩膀,开口说:“大哥,你能给我点钱吗?”
“嗯。”羲和帝擦拭得很仔细,漫不经心地说:“去库房拿,或者找何婕妤。”宫中事务目前还是由何婕妤管理。
“我不想找她。”灵犀不太高兴。
“拿了人家的胭脂,连句好话都不说?”羲和帝把手帕叠起来,轻声说。
灵犀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的手:“手帕脏了,给我。”
羲和帝不甚在意地揣进袖子里,又说:“你想要什么东西直接去拿,不必请示别人,连何婕妤也不必。”他顿了顿又轻声说:“你才是离我最近的人。”
灵犀不搭理他,高高兴兴地去取银子了。
过了几日,灵犀揣着从羲和帝那里拿的几千两银子跟蓝贝贝约会,两个人包了整个河面上的花船,勒令他们不准出港,然后两人架着小舟在河面上游荡。
灵犀蹲在甲板的小火炉旁边,专心致志地做烤鱼。两名舟子在旁边打下手,一个负责刷调料,另一个负责烧茶水,三个人玩的兴致勃勃。
蓝贝贝谪仙似的坐在桥头钓鱼,烧烤的味道丝丝缕缕地飘过来,让他觉得很郁闷,和想象中的风花雪月不一样啊。过了一会儿灵犀拎着一串油滋滋的烧烤过来了。
“你吃辣吗?”灵犀贴心地问。
“……不吃。”
灵犀递给他几串烤蔬菜,自己跑到船舱里拖了一个大口袋过来。她坐在蓝贝贝身边,颇为高兴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
“我从宫里带的。”
“……哦。”
还有酒壶,酒杯,茶壶,茶杯,甚至还有一个小方桌。
蓝贝贝目瞪口呆之余,只好赞赏:“筹备得很充分啊。”
蓝贝贝像神仙那样出尘,灵犀觉得这样的美人是不应该忙于人间的琐碎的,因此她丝毫不以为苦,反而为能亲近他觉得很荣幸。
灵犀的思想本来就够怪了,蓝贝贝的性子跟她半斤八两。他想了想,说:“我唱歌给你听吧。”
灵犀活了二十多年从来不知道男人也会唱歌,她惊喜地放下了烤串,做认真聆听状。蓝贝贝望着河面,唱了一曲将士出征的歌。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并无金戈铁马之气,而是婉转绵长,专门唱给她听的。
灵犀微笑着,很幸福地吃苹果。
两个舟子坐在船尾,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