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一夜,清早,两个女孩还在梦里。电话却一直一直地响着。
是赵蔓。她们终于等到了她的电话,可惜。赵蔓告诉她们:沈玉昨天夜里突然就去了。她希望唐莞尔能联系到陈珍禾。哪怕上柱清香,说句原谅了她。她才是会安息的。
唐莞尔接完电话,愣了一愣。打电话给父母,父母只说会处理,就挂了电话。
下午时分,唐仁人和夫人就回到了H城,去沈家老宅吊唁。和赵家的主人,交流寒暄了一阵,也向赵家人解释:“家母身体抱恙,无法亲自凭吊,派了我们来,给老太太上柱清香。”
在别人的眼里,这都是正常。都快90的人了,奔波,总是不便。
唐莞尔和陆小羽早就到了,和大家在偏屋里坐着。
虽然赵家是大家,但是做派依然老旧。这个葬礼,还是中国式。道士诵经作法,子孙们披麻戴孝,一跪再跪。停歇下来,两个膝盖,尽管裹着护膝,还是疼痛不止。赵蔓累了,就跪在那里,烧着冥纸。来了客,媳妇们也不再怎样地哭天喊地了。鞠躬谢礼后,礼堂是一片清冷的空气,夹着冥纸的烟味。
陆小羽的记忆里,死了亲人,中国人是要呼天喊地地哭的,以此显示孝道。看来,现在已完全地变了。她趁唐莞尔和父母聊天的空当,去了正堂,跪在赵蔓的身边,拿了她手里的冥纸,烧一张,再烧一张,火光映红她的脸。
赵蔓轻声说:“你不要以为好玩。”
陆小羽说:“我在帮你,这样可以少跪一点。”
“谁要你帮呢!”赵蔓说。
“你要那个男人来帮你?”陆小羽问。
“你认出他了?”赵蔓着急地问,后又觉得不可能,立刻改口说,“我就不信你看出来了。”
陆小羽抬头朝门口那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努了努嘴,他正替她的夫人套上外套,而后走过来,鞠了一躬,走到赵蔓面前。赵蔓低头,回礼。
“节哀!”男人的声音温厚,是个有学识的人。
男人挽住夫人,走了。
赵蔓始终没有抬头。陆小羽以为她是不愿意见他的太太。没有想到赵蔓竟说:“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模样。太丑了!”
爱上一个人,就是这样,担心这担心那:太开朗了,担心自己在他面前显得豪放;太矜持了,又担心过于木讷无趣;化妆了,担心显得不够真实;素颜了,又担心显得不够尊重……然而,她却不知道刚才他的夫人实在是臃肿不堪。套上外套,也费了比别人更多的气力。
赵蔓起身,和陆小羽走到外面的院子里,找了个空地,抽了一支烟。边抽边说:“我本来是想要主动出击的。可是,后来知道,他太太年轻时很漂亮。后来生了病,才变成这样。他们是患难夫妻,所以,无论哪里。他都愿意带着她,不嫌弃她,反而更爱她。”
赵蔓说的时候,并不悲伤,也不哀怨。她倒是幸福的样子,是因为她所爱的男人那么值得被爱吧!
“如果她的妻子没有生病,还是一样的漂亮,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爱她,或许他会觉得伤害一个依然美丽的女人,比病后变丑的女人,要好很多吧!”陆小羽感叹地说。
呵。赵蔓终于抬头,看着陆小羽说,“是她的福气咯。”
陆小羽点头,问:“那你以后怎么办?单恋他一辈子吗?”
“这个世界不是每个人都嫁给自己所爱的人。和自己不爱的人结婚,没什么大不了。”赵蔓爽朗地说。
“没有爱的婚姻,不是对婚姻的侮辱吗?”陆小羽反问。
“没有爱的爱情,才是对爱情的侮辱。”赵蔓反驳,说,“所以,当他回绝我的时候,我难过。但是,他是一个值得爱的人。你明白吗?”
陆小羽点头,说:“赵蔓,你是一个很理性的人;而我总是太感性。”
“莞尔也是感性的。所以,你们走上了艺术的道路。”赵蔓说,“而我却走上了考古的路。当然,考古的人,也需要想象力和浪漫的情怀。”
她有些俏皮地说。
陆小羽替她高兴。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一样。有的人,没有爱情,活不下去;有的人,为了金钱,可以出卖一切。而自己呢!她也拔了一根烟,抽上,说:“你知道吗?我在加拿大的时候,爱过一个人。可惜,我没有你那么好运。她不爱我,却利用了我对她的爱。我帮她偷了150年的小提琴,让她演奏。然后把琴送回去。我被抓了,她没有出现过。我离开加拿大的时候,去找过她。告诉她,我会重新开始。一个人,好好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