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那是平安夜。

唐莞尔请人布置了公馆，有巨大的圣诞树，有轻快的圣诞曲，有壁炉里暖暖的火堆，还有绒毯上漂亮的礼盒。陆小羽打开，是两件旗袍。这是大师傅最后的两件作品，送给她们的。他已经84岁，该退休了，被乡下的侄子接回老家安享晚年。他托人转交给唐莞尔，并没有说送给谁。但她猜该是送给陆弦儿的。他心心念念着故人，不知故人早已离去。或者，也好。那份沉默的真情，就随沉默的年代一起隐去，像许多文物在这个小城的某处隐隐闪亮。

陆小羽展开旗袍，果真是陆弦儿的尺码。

陆小羽不禁眼湿。那个时代，战争的倾轧使得人间如地狱，却依然无法毁灭人们灵魂深处的简单纯真美好。也许大师傅，从未真正失去过陆弦儿。她，从未离开过他的心。

陆小羽动容问：“没有人写一写他们的故事吗？”

唐莞尔说：“文艺片，没有市场，没有老板投资。”

陆小羽叹息，说：“所以，我们的电影，才会剪辑得那么肤浅，是吗？”

唐莞尔说：“你得理解观众的水平，并不专业。观众到电影院里，是来看自己的。”

陆小羽说：“他们，是来看你的！你是他们的女神！”

唐莞尔笑着，伸手挽住陆小羽的胳膊，倚靠在她的身上，说：“但却是你的小媳妇……”

陆小羽笑，说：“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把她们的故事搬上银幕。”

唐莞尔挽住她的手，说：“那一定要我们俩演才好！”

陆小羽笑，取出手机，说：“不如我们自拍一张，发在我的FACEBOOK里，我希望在加拿大的朋友能够看到我的幸福。”

唐莞尔顿了一顿，抬头看着陆小羽，说：“好啊。”

陆小羽明白唐莞尔的顾虑，曝了一张合影与另一张电影海报在网络上，附上一句：“我人生里遇到的第一个女主角。圣诞快乐。”

言语尽管隐晦，也模凌两可，给人无限想象空间，但熟悉陆小羽的人都知道那是她的所爱。爱情，这种东西是无法掩饰的。

她们，要的就是这样。

却不知道，整个网络，正悄然兴起一个组织，就是“羽棠”党。他们把她们的剧照、生活照、写真……各种照片PS在一起，改成她们爱的桥段；甚至有人扒出她们通告里的对视、牵手、拥抱、起舞的片段，配上音乐，就活脱脱成了一个个爱情故事。

直到新年那天，赵蔓发来链接，祝福她们永结同心，才笑到她们两个都捧腹不止。然而，也就是在那一天，娱乐新闻里突然就出现一篇报道，关于唐棠和陆小羽扑朔迷离的同居关系。与此同时，贺楠第一时间通过微博澄清事实。

贺楠与汪宗启的不同就是，他永远不带杀伤力。

当然有人逮住汪宗启问唐棠和陆小羽的关系。他一笑置之，不予置评。媒体跟着他，非要他表态。他也只说：“我想申明的是，我和唐棠小姐只是工作关系。从此以后，对于唐小姐的私事，我一律不回答。”媒体的解读是，自从唐棠的拒绝，汪宗启已经心死；但也有人提出，只有唐棠的新恋情才会让汪宗启决绝。

事实上呢？汪宗启不会放料给媒体。对于汪宗启来说，唐莞尔的选择足以让一个男人尊严扫地！况且，旗下艺人被毁，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好处。

那么，是谁放料给媒体的呢？

是刘芳菲。

刘芳菲很早的时候，就放料给记者，让他们好好跟着唐莞尔和陆小羽这条线，一定会有收获。她们果真出双入对，亲密无常。就在平安夜的车里，陆小羽拥抱唐莞尔，并俯身亲吻她额头的瞬间，被拍了下来。所幸，角度关系，根本看不清陆小羽到底做了什么。但暧昧尺度，的确令人咋舌。

爱情，是藏不住的。

她们依然我行我素，同出同进，不予置评。

贺楠最后一次来找唐莞尔，是在新年假期结束的前一天。那天，阳光很好，江南凛冽的空气里，有着生脆的质感。他单独约她出来，在一家他们常去的咖啡馆里。阳光照耀在唐莞尔的脸上，眸子里是闪耀的光辉。她有一种容光焕发的光芒，叫人不舍得去伤害。贺楠推心置腹，问莞尔到底怎么办。他不会永远替她去撒谎，但他讨厌媒体永无休止地质疑。

唐莞尔说：“那就沉默。该做什么做什么。”

贺楠说：“大小姐，我做不到。”

唐莞尔说：“那你就不是合格的经纪人。”

贺楠说：“那是因为事件的女主角，是你。”

唐莞尔说：“贺楠，走出电影，我是我自己的。我有血有肉，有情有义，我要爱情和灵魂。你或许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但她确确实实存在，美好地存在。”

贺楠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忠告。”

唐莞尔看着一脸悲戚的他，笑了一下，说：“贺楠，没有那么糟糕。”

贺楠低头说：“如果被人坐实，你们都会被总局封杀。”

唐莞尔低头，眉眼温婉柔和，笑意盈盈。她说：“贺楠，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她那么坚定，不计代价地付出与前进。

贺楠沉默，举起杯子里的咖啡——不加糖的黑咖，喝了一口又一口，最后对她说：“祝福你们……”

唐莞尔笑。

唐莞尔离开咖啡馆的时候，已近黄昏。她就走在大街上，等着伺机的记者走上来，围堵她，采访她，用相机不停地拍她。她保持沉默，就这样一直一直地走，走向那辆停在远处的汽车。陆小羽从车上走下来，是一袭黑色呢制大衣，与对面卡其色大衣的唐莞尔俨然情侣装。陆小羽把手里的热水袋递给唐莞尔。唐莞尔笑着贴了一下冻得冰冰的脸，不觉而笑。

“唐小姐，陆小姐。”有人叫她们。

她们转脸回眸，“咔擦”一声，伴随一个闪光。这世纪回眸，被摄了下来，再次放到娱乐新闻的头版头条。无限想象，尽在不言中。

她们不承认，不否认，不解释，就这样默默占据了头条近乎一个星期。很快，被劲爆的新闻占据——刘芳菲怀孕了！

记者围堵刘芳菲，恳请证实消息。刘芳菲只默默一笑，多少暧昧与嫌隙尽在其中。身边助理挡住记者镜头，另一个保镖替她开道。那架势，真是实足大牌驾到。于是，各种网评、猜测，甚上尘嚣。尤其是H城内，街头巷尾都是刘芳菲怀了汪家子嗣的消息，伴随两人奉子成婚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