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鸟儿啾鸣中,陆小羽醒来,推开窗户,阳光便射了进来。她伸了个懒腰,低头却看见唐莞尔扎起头发穿着宽松的衣服在院子里练瑜伽。看唐莞尔的身手,应该练了多年。唐莞尔身姿矫健柔美,柔中带刚,刚中兼柔,颇似当年的陆弦儿。不同的是,当年的陆弦儿练的是太极。她曾说:“我记得她们家的院子,我在那练太极,陈珍禾会在一边磨墨写字或者画画。每每回望她,我总觉得我们需以钟子期与俞伯牙来作喻。”
阳光透过桂花树的繁茂枝叶照耀在唐莞尔的身上,是斑斑驳驳的影儿。陆小羽的眼前,恍然一片,再看仿佛看到了70年前——
70年前,陆弦儿一大早在院子里打太极,陈珍禾缩在藤椅里随意地画着。自从和陆弦儿一起后,她开始变得有一点随性随意,没有第三个人在的场合里,她总是显现出一丝慵懒来。陆弦儿摆一个姿势后,会偏过头来,望着陈珍禾。接着,又转过身去,摆了一个姿势。再后来,陆弦儿伸手拖住陈珍禾一起练。陈珍禾当然是不愿意。她急急地摆手,逃开。陆弦儿从身后一把抱住她。两个女孩儿爽快地笑。那笑声,婉转动人,畅亮痛快。
“陆小羽!”唐莞尔在窗子下,叫她。
她缓过神来,看到唐莞尔仰面望她。她的眼眸,真漂亮,像阳光一样的亮泽,像春天一般的气息,却又带着秋的沉寂。她,是一个多么别样风情的女人啊。哪怕是那么简单的装扮,也依然遮掩不了她骨子里的风情。
唐莞尔朝她招手。
陆小羽去梳洗,脸上的浮肿已渐渐地消退,头发还很凌乱。穿着唐莞尔的素色长裙,从木楼梯上,一步一步缓缓地下来。大厅里没有开灯,有一些昏暗,只有大门迎来长方的阳光,晒在地砖上,映在屋顶,是一片闪烁的光亮。
唐莞尔走了进来,走在阳光里,脸庞上泛着毛绒绒的金色。她说:“早。”
“早。”陆小羽下楼来,目光尾随着唐莞尔。唐莞尔走过来,说:“气色不错。”
陆小羽只一笑。
唐莞尔说:“早饭在外面的桌子上,我已经吃过。去换身衣服。”
唐莞尔走过,陆小羽止步。回头,看到唐莞尔也回头。
浅浅地一笑,唐莞尔说:“你穿我的衣服,还挺合适。”
陆小羽笑,摆了摆裙,走向外面的桌子……
这样的场景,在70年前一定出现过。
两个人在这个屋子里,频频地擦肩而过。陈珍禾一定薄纱灵动轻盈,纤纤指尖婉转,滴滴玉露香浓。陆弦儿褶裙上泛着阳光的涟漪,激起纷繁的层次。高跟鞋踩过木楼板,陆弦儿一定会伸出手来扶纤弱的陈珍禾一把。走后,还能闻到彼此余下的香水味儿。
“珍禾。”陆弦儿站在楼头轻唤她。
她转过脸来,用笑答应。
陆弦儿再唤:“珍禾。”
陈珍禾终于应道:“嗯?”
陆弦儿露出洁白的小牙齿,笑。
她说:“我们一起跳支舞吧。我教你。”
陆小羽闭眼努力想要触摸70年前的故事。然而,随着唐莞尔出其不意的一句“要命”,她睁开眼,看到前方阵容强大,全是汽车的各式屁股、叫嚣的喇叭还有突突的尾气。看来,是前面出了车祸,所以堵车。汽车挪步,犹如蜗牛,短短的不过10米,却要开上10分钟。唐莞尔停车,想打一支烟。
陆小羽说:“在巴黎的时候,人人都说,通往罗马的路不只一条。到了中国,才知道:每条路上,都在堵车。”
唐莞尔忍不住笑,说:“你来开,持国际驾照的家伙。”
陆小羽遵从地坐上驾驶位置,打开窗子。车子依然停着难动,偏脸看到巨大的海报。海报上是个女明星,是香水广告。看起来,和唐莞尔有点像。一样的眸子,还有光泽。
陆小羽努了努嘴,说:“看,那多像你。”
唐莞尔并不看,只是打上烟,说:“人家都这样说。”
陆小羽淡淡地笑。
张庆同来了电话,说是关心她,实则是听说汪宗启要签她,所以想做她的助手。陆小羽没好气地挂了电话。
接着又是电话,她拿起来想要骂他,但是却是陌生号码,是汪宗启。汪宗启说:“我在办公室里,等你的电话。”
汪宗启说话是温的。既不太过冷淡,也没有热情,志在必得的模样。陆小羽原本是想告诉唐莞尔的,只是又不好说,觉得一个年轻的男老板要特别签她,分明显得有些说不清的纠缠。她想着,还是不说,继续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