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沈括】

门口闪过一个身影，沈括又来了。今天他穿的是一身黑，显得有些严肃。知更把手里的灰猫放下，任它自己向男子跑去。

沈括低下身摸摸它的头，灰猫也温顺地接受恩人的亲昵。

“吃饭了吗？”沈括问，问完又抬头看着知更。他发现这个女孩不怎么喜欢讲话，能用肢体语言表达的东西，她绝不轻易开口。好似开口，便会耗损全部力气。

果真，知更诚实地摇摇头。

“我也没吃，它估计也没吃，就一起去吃个饭吧，怎么样？”沈括问。她想今晚也该是没什么生意，点点头，应了。

沈括把猫放到她怀里，自己替她关好门。两人一猫，就着路灯缓缓走。

知更顺路便去了一家常光顾的店，小饭馆是一家老夫妇开的，待客温和，菜都是家常菜。见知更又来吃饭，老婆婆熟络地问：“还要吃红烧茄子？”她点点头，沈括也开口：“我也要一样的吧。”老婆婆应了声“好”，转身进厨房忙活。

桌子上有罐咸鱼和辣椒酱，知更拿出一块咸鱼，喂怀里的灰猫。灰猫吃的津津有味，难免留下些碎屑，弄脏了她的衣服，她倒无嫌弃，面色平常。

看来这个女孩真的很喜欢猫。沈括想。

“我搬的新住处，那里可以养猫了。”他道。

“也好，你可以把它领回去。”知更淡淡地说，语气稀疏平常，没有显露出一丝不舍。

菜很快就好了，两份红烧茄子，装在两个白色的瓷盘里，显得可口。沈括尝一口，很有家的味道。对面的女孩似乎也吃的很舒心，期间没停过筷子，只一直慢慢嚼。安静地像一幅画。

这，也很有家的味道。

沈括因为工作忙，三餐不准时也是常事，有时候饭还在嘴里没吞下去呢，口袋一个电话又响起。

“沈医生”“沈医生”这一声声的尊称，开始听到时，他颇为自豪，为此不要命地工作。后来日子久了，耳朵也快听出茧子，只觉得这一句句听起来，只有累。今天刚和一个病人纠缠完，心情很是烦躁，无处宣泄，好不容易下班，脑海里却蹦出一个女孩抱着猫的身影，心情就没那么糟糕了。

来的路上他把手机关机了。他只想好好吃顿晚饭而已。

“我第一次养猫，什么都不懂。”他又开口。

知更吃下最后一口茄子，缓缓回答：“这只猫生命力很强，每天准时喂食就行。”灰猫像听到夸自己了，喵呜一声，显得很精灵可爱，沈括更喜欢它了。

“你家在哪里？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沈括说。

“不用麻烦，就这附近。”

然而沈括还是跟着知更去了，绕过巷子转过街道，果然没几步路，知更就在一排简陋的住房停下。

“林小姐。”他喊住知更，“给它取个名字吧。”

知更顿住脚步，想起前几天取名的事，脸色有点不自然。

沈括看女子的身影在路灯下呆着很久，也没出声，心里不急反而是一片宁静。原来，陪着人发呆，竟是如此愉悦的事情。

“知了。”很久，她才吐出两个字。脑海里不断翻滚出，那只小狸花猫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叫这个名字，好多年都没叫了，叫出口竟还是带着无限的喜爱。随着而来的，还有学生时代，翩翩少年抱着小猫的笑态。

沈括听了有些发笑，这么特别的名字，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个不苟言笑却有奇思的女子才能想得出。

“挺好的，比宠物店里我看到的名字要正经些。”沈括忍不住打趣道，果然前面走着的身影突而一顿。

“沈先生，多谢！慢走不送。”女子声音略有愠怒。

“林小姐，晚安。”沈括说完，女子的身影已消失在楼梯口。等了一小会，三楼的灯光亮了，隐在一片明亮中，平常普通，他却从中看出一丝冷清。

“知了，回家咯。”他轻抚灰猫的头，走出巷口，走出街道，走回一片灯火通明，走回一座繁华的城市，走回一个有家人等着他回家的家。想到这儿，他心里感觉很暖。

那个女子呢，也有人等她回家吗？回头去看那座房子，三楼的灯光已经隐没。

晚安，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