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暖意一点点靠近的时候，失去意识的人也慢慢清醒了过来。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现在靠在某人的肩膀上，意识到碗沿在轻叩他的嘴唇，温热的汤水在顺着他的喉咙流下。

嘴里香甜的味道停留在唇齿间盘旋，峯夜承认自己在那刻是还想要多一点的，只是碗下一刻就被抽开了。

“求我。”

峯夜无言，淡漠的眼眸中没有半丝动摇。

陆驰烟的神色变得有些阴沉。

峯夜想着那人必定又要发作了。

“算了，你这家伙就不知道饿的吗？”端碗的手在空中呆了许久后又递回峯夜的嘴边。他继续扶着碗，看怀里的人一点点将汤水饮尽。后来他故意将碗抬高，峯夜只得仰着头，漏出那修长的脖颈和因吞咽上下滑动的喉结，几滴汤水顺着他嘴角流了出来，滑过他的下巴，滴落到了他的锁骨上，又顺着那清晰的骨节滴进他的衣物里，润滑了里面的肌肤。

他往后一退，让嘴巴离开了那碗，举手想用衣服擦拭。

可刚抬起手便被打了下去！

“谁让你擦了？我帮你……”

“陆驰烟……你……你这个疯子！”峯夜的脸一阵滚烫，一直烫到耳根发红。

“我，疯子？也许吧！”砰的一声，碗碎裂在地。“那请问我为什么疯了呢？”

两双眼睛互相对视，似乎都在对方眼里看不出什么，只有一瞬的恍惚。

“他疯了，他疯了，哈哈哈哈！”

“这样才有意思！现在我们的沙包会反抗了，我打得也更爽了！”

“你没证据证明你不是奴隶，但我们却有你是奴隶的证据。我听说狼族的奴隶胸前都会有一个纹身，你是不是奴隶，我们扒开你的衣服看看不就知道了！”

被无数只手围攻的少年无力地反击着，周边都是嬉笑的声音，原来不只是四个人在看他，还有很多人，很多来看他笑话的人。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在黑暗的中心？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救他？他想逃，他想离开，他迈开双腿开始不要命地往前跑，那些手拖住他，那些手把他摁在地上，那些手撕烂他的衣服！

就是那天，少年将隐藏的丑陋暴露给了那群人，同时他也被夺走了最后的一丝尊严。

......

少年脸上的表情渐渐呆滞，可那声音还在耳畔边不断回荡。

“他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说话的声音清澈明丽，声音的主人着一身雾紫色的衣裙，她正在帮峯夜处理伤口。

“公子，没事，把腿伸过来。”她是药谷的谷主，名字叫做谷酥酥，江湖人称风酥雨忆，这是以貌为号，人们说如果在下雨天看见她就会魂牵梦萦，时常回忆。医者仁心，她的温柔姿态让峯夜稍稍放下了戒心。

不过，当她看见峯夜被割伤的膝盖时，温柔的形象就一下子破灭了，只见她眉头一皱，语带凶狠地对靠在墙边的家伙说：

“陆驰烟，你这是想干什么！既然心疼人家就别弄伤好吗？”

“我？心疼他？不可能。”

“好！不可能。”谷酥酥的语气充满了讥讽。“不可能，你还半夜派人把我抓到你们西域？”

“那是‘请’。”

“请你个大头鬼！谁像你这么请人的？”她越讲越激动，感觉下一秒就要和陆驰烟干上一架了。“我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这么对待自己地坤的，以后要是再出差错，你就自己承担吧！怪不得你多年一个人，你就该孤独终老的。”她又检查了一下峯夜膝盖的伤势。“还好没割损筋脉，否则腿就废了。”

“腿废了，就不会跑了，也好。”陆驰烟想起峯夜在自己怀里喝汤的样子，那般温顺的感觉，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的。这也是他第一次觉得感觉这种东西很难消失，只因此时此刻他手臂处的温热好像还未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