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夫子三张脸同时呈现含义不同的微笑。“这位俊俏小哥，找人嘛，我们确实是有一千种办法，只不过，这得看我们乐意不乐意。”女人头媚眼如丝，语气却是毫不留情。

“我诚心求助，无意和大人讨价还价。大人如果能帮，请提条件。”

“只怕你给不起！”钟馗头粗声粗气地冷笑道。书生头立刻叱止了他的无礼。

“请勿见怪，竣蜓大人。”书生头温文致歉，继而话锋一转，“这生意，不是我们不想做，而是不敢做啊。何况，大人不是以代理巫主的身份来求助，恐怕更没什么可谈了。喝盅茶，歇个脚，我恭送各位回去，今天就当没这回事吧。”

意料之中的答案。送上门的凯子，就算是块石头也要榨出油来，蛊夫子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好抬价罢了。竣蜓脸上波澜不兴：“茶水还没凉，大人不介意就聊聊吧。做生意我不懂，还请大人指教。”

蛊夫子端起茶盅，轻吹着浮叶，但笑不语。叶樇受不了他的磨叽劲，正要发作，白环抢在他前头说话了：“最近，生意不太好吧？”

白环瞟着的，是蛊夫子旁边坐着的两个什么鬼。蛊夫子不动声色，这两人目光闪烁，神情不淡定了。

“左边这位胖叔叔，身上的气味我再熟悉不过了，”白环漫不经心地拈起一块点心扔到嘴里，“养殖场的围墙再高，架不住狡猾的狐狸越来越多啊。剩下那十几二十头幺鸡儿也没养头，放生得了。”

胖叔叔脸上抽搐了几下，硬是忍住没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右边那位美女，我和你远房姐姐挺熟的。”美女定力比胖叔叔差点，直接掏出手绢擦小脸了，“她那边大力丸卖得最好，你这边呢？要不趁早改行卖馒头，或许你那几件压箱底的肚兜不用进当铺。”

竣蜓千载难逢地呵呵一笑，在座的人都愣了一愣。知道的人，明白他有个会打哑谜的男朋友就是这么自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白环这一番云遮雾涌的话是竣蜓授意的，巫师们还藏着牌没打呢。果然，胖叔叔和美女急吼吼地向蛊夫子投去求救的目光。手下早早露怯，蛊夫子也就装不下去了。

“多谢白环大人指点财路。实不相瞒，想在北斗岗大战中浑水摸鱼的鬼怪比比皆是，和我们有生意来往的也不在少数，最近呢，行情是有点差，不过还不至于揭不开锅。” 蛊夫子的潜台词浅显易懂：我们鬼市也是有后台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以为可以威胁我们，“不过，你要找的华蓥，他这一支势力，确实让我们有些为难。”

真的听到这个名字了！默召激动不已，但看其他人都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他赶紧也摆出了无比高冷的姿态。

“华蓥傲慢无礼，我们本意并不屑于和他打交道。” 从蛊夫子拖拖拉拉的语速听来，华蓥绝不是让他们为难这么简单，“但是，偏偏他堵了我们的活路啊。”

“把你们水上运输断了？”白环快舌快牙地接上一句，蛊夫子拿着茶盅的手一顿。

“过去和他交涉，结果又被‘傲慢无礼’了？”白环补枪。

两猜全中。不愧是蛊夫子，泰然自若地呷了一口茶，继续拐弯抹角。

“自古以来，鬼怪为黑，巫师为白，我们鬼市呢，就是中间的灰色地带了。我们只求偏安山城一隅，谋个生计，一向不偏袒□□，也不亏待白道。但是，华蓥要把三道都收于他一人麾下，鬼市不可中立，这是成心挤兑我们啊。但是我们也得罪他不起，保不准，这山城今后真是他的天下了。为难，真为难！”书生脸摆出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有什么好为难的？”叶樇终于怒了，“你们不是更应该帮助巫师吗？如果华蓥占领山城了，你们哪有好日子过！”

“你们巫师就让我们有好日子过啦？一百年前，鬼市可不在现在这个地方，还不是你们要结牢什子结界，逼得鬼市挥泪迁移！”

竣蜓制止了叶樇再吵下去，略一沉吟，爽快地说：“我明白蛊夫子大人的苦衷了，今天唐突造访，还请见谅，我另想办法救弟弟。请大人叫画舫送我们回去吧。从今以后，凤凰门上，十八梯下，我绝不会踏入鬼市一步。”

“什么！”默召惊愕得眼珠子都蹦出来了，“就这么走了？他明明知道华蓥在哪里！”叶樇也嚷嚷起来，连声抱怨“这是白白过来给别人当笑话看！”

“都给我闭嘴！”竣蜓阴沉着脸喝道，转身走出会客厅，画舫已经等在门前，“谁要闹事，任蛊夫子大人处置！”

“我不走！我要问清楚！”默召大喊起来，冲过去就要揪蛊夫子的衣领。钟馗头一声大吼，两个马面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把默召拎小鸡似的拎了出去，扔进茫茫的浓雾里。

然后，默召又享受到了渔网摆渡的待遇，被抛在了寂静无人的十八梯上。他万念俱灰，仰面倒在坑坑洼洼的石梯上，只见漫天星斗冷冷地闪着寒光，好像在嘲笑他一般。他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了两行清泪。

“哭什么！”突然身上被重重踢了一脚，白环、竣蜓、叶樇和玄裳的脸出现在视线里，“快回本部！”

“不！我不想看到你们！我要回家！”默召脖子一梗，翻身趴在地上，悲愤地喊道。

“蠢货。”竣蜓抓着衣领把他揪起来，难得对他露出了和气的笑容，“我们要去救你的宝贝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