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裳带着主人给的手机，在外面流浪两天一夜之后，才接到了让她速速回家的电话。

被如此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玄裳窝了一肚子火，进屋就要破口大骂，一见默召对面坐着的人，一蹦三尺远，躲到了默召背后。

“你干嘛怕他？”默召的眼神分明在说：本来以为你会比我出息点。沙发上的冰蓝色眼睛略略在玄裳身上转了转，又回到原来低垂的状态，全程目光不带一丝涟漪。

“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他怪怪的。竣蜓大人昨天和我说了珈蟌哥哥的事。”玄裳臭着脸，推了一下默召，“你腿抖什么？”

“我心里也虚啊。”默召老老实实回答，“要不干吗火急火燎叫你回家，参谋大人？”

玄裳壮着胆子朝沙发上的+1人飞过去，冰蓝色眸子跟着她转动，目光清澈，倒不像珈蟌说的那样“智力有问题”。玄裳停在离+1人一尺远的沙发扶手上，打量着他。“这两天，我把巫术造人的典籍又全部过了一次，像珈蟌哥哥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但即使出现两个人格，其中一个也会很快消失。两个人格拉锯了十几年的，闻所未闻。”

“这小子尽做些与众不同的事。”默召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小子指哪个人格。

玄裳飞回默召身边，+1人继续低头看地板。“他出现多久了？怎么不通知竣蜓大人？”

“一小时多了。我估计珈蟌暂时不会出现了，他真心累了，之前故意避开我，也是准备把身体拱手让给这小子，不想让我知道吧。”默召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真想揍珈蟌一顿。”

“还揍呢，你对他吹口气都舍不得吧。”玄裳白了默召一眼，“为什么不通知竣蜓大人？”

默召嚣张地哼了一声：“林家家训，选择权可以给别人，决定权必须握在自己手里。在我没想出对策之前，绝对不把珈蟌交给竣蜓。对了，巫师那边的消息，你时时帮我盯着。还有，竣蜓要是问起，你就说珈蟌很虚弱，在我这里休养呢，别打扰他。”

“什么意思？要我当卧底？还要扯谎？”

“我提醒你，别把男神当主人。你是我的式神！”

玄裳恨恨地捶了默召几拳，默召嚷嚷着“犯上作乱”作内伤状。两人正闹着，突然觉得沙发那边凉飕飕的。

+1人望着他们，一成不变的表情有了细微的扭曲，一边嘴角往上牵，脸颊肌肉却纹丝不动。

“他……他在笑吗？”玄裳的腿也开始抖了。

“有活人这么笑的？……诈、诈尸啦！”默召拔腿就跑，玄裳跟在后面夺门而出，整个楼道里都回荡着他们的尖叫。

重归宁静的客厅里，+1人还在努力地牵动着嘴角，笑得更碜人了。

在山城本部，竣蜓启动灵念，沉入如水的黑暗。他想起来，原来很久没和上师联络了。但是，他真的不知道此时此刻和上师说什么好。

须发俱白的上师照亮了黑暗。他仍是一脸淡定安祥的笑容，好像成心反衬竣蜓似的，五好青年突然很想把老爷子的胡子揪下来。

“告状信已经到我这边了，”上师说得好像接到喜酒请帖似的，“挺好，挺好。”

“上师……”竣蜓一脸黑线，更加消沉了，“我无法胜任山城的代理巫主，请上师另择贤能。”

“你能说出这样的丧气话，我很高兴啊。老朽如我，也不喜欢忍者神龟。”

既然知道自己老朽就别用潮词，让人更想哭了。竣蜓再次请辞：“请上师务必准许。我要带着珈蟌回去，好好照顾他。”

上师大笑，竣蜓一头雾水。“竣蜓啊，我和你说过，你首先是你自己，其次才是某人的兄弟，珈蟌也是如此。你要带弟弟回去，他愿意吗？对现在的珈蟌来说，哥哥不是第一位啰。”

竣蜓大惊，连上师都知道了？他悔得肠子都青了：应该把横里杀出的默召浸猪笼的！

“我说过派个人帮你，之前有点波折，现在妥了，今天晚上应该会到，你不要担心。”上师看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慈爱，“竣蜓，你一向都做得很好，不过还可以做得更好些，对自己，对珈蟌，还有其他人。我毫不怀疑你们将取得最终的胜利。”

黑暗褪去，心烦意乱的竣蜓连行礼送别上师都忘了。外面是一大群追着盘问各种问题的巫师，想想就头大，终于，竣蜓耍起了生平第一次无赖：在那个收拾烂摊子的人到达之前，他就窝房间里，打死不出去。

结果窝到大半夜，一点动静也没有。虽然竣蜓毫无食欲，但肚子终归要填的。于是他悄悄去了厨房，钻进储藏室，想找点饼干什么的简单吃了。不过他不熟悉地形，翻了一通后一无所获，还被架子上层掉下来的一袋东西砸了个正着，袋子破了，一股霉烟弥漫开来，呛得他连连咳嗽。

竣蜓用脚尖拨了拨袋子，里面都是零食，薯片瓜子开心果，不知道存放了多久，烂的烂碎的碎，快成骨灰了。竣蜓正奇怪谁把东西藏在这里，突然记忆翻腾：是他自己放的！

大概是珈蟌到山城之后两三年，那时竣蜓也懂事了，意识到以前对弟弟的冷淡有欠公道，想修补兄弟之间的裂缝。他觉得小男孩应该喜欢吃零食，就买了一大袋，偷偷藏在储藏室里，准备珈蟌回本部时送给他。然而，每次逮到离家出走的珈蟌，就算没有大吵一架，也找不到稍微温情一点的场合，这袋零食就这样烂在了手里，时间久了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