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和华蓥的第二次交锋,虽然谈不上胜利,但结局也不算太坏。
和几倍于己方人数的鬼怪对决的巫师们,伤亡并没有想象中严重。等竣蜓和珈蟌几个人赶到战场时,鬼怪已经撤退,估计都被华蓥唤走了,巫师们三三两两地从岩石后、砂砾下钻出来,不好意思地告诉竣蜓,原本以为要被全歼了,后来却发现巫师的血流到某些地方,会显出箭头之类的标记,和白环地图的风格很相似,大家死马当作活马医,照着标记逃窜,真的躲进了各种出人意料的隐蔽地,时不时还能从鬼怪后方摸出来,杀它们个猝不及防。
“一定是白环勘探地形时给我们留了一手,真是神一般的队友!”巫师们交口称赞,但又对自己狼狈的逃跑战术有些羞愧,但竣蜓没有半句责怪,只是笑着说:“逃得好!活着就好!”
给牺牲的几位同伴——特别是叶樇——举行了隆重的火葬仪式后,竣蜓给巫师们讲述了洞穴里发生的一切。大家对华蓥的实力固然感到惊异和畏惧,但看着脱险归来的珈蟌,又觉得华蓥也并非不可战胜。山城虽然是少见的养鬼之地,但也不是成天下蛋的老母鸡,两战下来,华蓥手头的鬼怪应该所剩不多,要想卷土重来,恐怕还得一段日子。于是,巫师们在悲痛过后,士气反而大大增长,都想早点找华蓥一雪前耻。
随后,竣蜓解散巫师,让大家该休息的休息,该疗伤的疗伤,自己悄悄地出去了。
千沱门,花包子,白雪如银。竣蜓站在滔滔江水前,毫不犹豫地凝神聚力,开始念念有词。
“你在干吗?”背后突然冒出一声,竣蜓一惊,停了下来。
是珈蟌。他狐疑地打量着哥哥:“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是我自己的事。”
珈蟌哼了一声,不听他忽悠:“你刚才念的是什么?打开结界的咒文?我虽然念不好咒文,但字句都记得的。”
竣蜓笑了:“你是在担心我吗?”
珈蟌一如既往的傲娇:“没,好奇而已。”
“别担心。你一直相信我的,对吧。”竣蜓拍拍珈蟌的肩膀,有那么一刻,他很想抱一抱弟弟,“在旁边看着我好吗?我会更安心。”
珈蟌默默地退到一边,琥珀色的眸子坦然地注视着竣蜓。我真的很喜欢弟弟,竣蜓这样想着,重新面对江水,不紧不慢地念起了咒文。
竣蜓把自己的一生系在了千沱门结界上。从此以后,只有竣蜓能自由开启和封闭千沱门结界,但千沱门遭受的一切劫难,也会悉数应在他身上。今天,他将千沱门结界全然敞开,兑现他向蛊夫子许下的承诺。
从此之后,凤凰门上,十八梯下,再没有鬼市。它将回到自己原来的地址,自古最为繁华的水路——千沱门。
完成之后,竣蜓转身望着珈蟌。珈蟌什么都没问,只是很义气地说:“我和你一起去见上师。”竣蜓脑海里莫名其妙地浮出了两人跪在地上各挨一百大板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不必了。你去照顾默召吧,他想你想得快把裤子磨穿了。”
竣蜓居然会说荤笑话,珈蟌吃惊的程度远远超过看到他擅自打开结界。竣蜓笑着对目瞪口呆的珈蟌挥挥手,独自穿越走了。
竣蜓先去了白环的房间。大战归来后,因为怕影响白环休息,竣蜓一直没去找他,现在手头事情告一段落,就想先和他说说心里话,再去上师面前负荆请罪。
打开房门,床上空无一人,连行李都不见了,竣蜓当头被劈了一个闷雷。好不容易缓过神,扑到桌子前一看,一张字条静静地躺着。
“对不起,不得不说再见。没能把任务进行到北斗岗大战,十分惭愧。”字里行间透着的全是客套,竣蜓心乱如麻,使劲闭了闭眼睛,才继续看下去。
接着一行字的笔迹明显凌乱了许多,似乎和前面两句隔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写下的。“如有事要我帮忙,可找上师代为联系。”
发什么神经!拐弯抹角的到底什么意思!竣蜓在心里狂骂,以为自己会无比愤怒,没想到更多的却是委屈,简直像被人摆了一道。他把字条撕得粉碎,气冲冲地启动了灵念。
如水的黑暗中,上师已经在等着竣蜓。他和平日一样,神情祥和,目光慈爱。竣蜓一看到他就没来由地炸了,胸膛像鼓风机似的剧烈起伏。
“怎么了竣蜓?这么大火,不像你啊。”上师没心没肺地说。
“我,我……”竣蜓激动得牙齿打战,“我要找白环。告诉我他在哪里。”
上师低下头,再抬起来时已是一副怒容:“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闯的祸,向我报告了吗?”
竣蜓从没如此忤逆过:“你都这么说了,分明什么都知道了,还要我报告什么!我要知道白环在哪里!”
上师的怒容更深了:“你擅自打开结界,原本要废你全部法力,逐出教门,但念你是可塑之才,驻守山城亦有功劳,才特赦你在本山禁闭一年。马上回来受罚,休作他言!”
上师唱戏似的说完这番话,竣蜓不但没有冷静下来,反倒跟小孩一样撒起泼来了:“我不要禁闭!马上把我放逐!我要找白环!”
“放肆!”上师大喝一声,话音未落,突然响起一阵汪汪声,藏獒格喇从上师后面跳出来,露出雪白的獠牙,替上师出气一样狂吠不已。
格喇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好像要出门似的。它的脖子上还吊着一个护身符模样的东西,和它狂野的气质极不相称,是一头织锦做的小睡猫,头上和背上各有一块黑斑,脖子上系着个小巧的金色铃铛。
竣蜓心里猛然一个激灵。“上师……格喇,是要去新主人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