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秀也不清楚前头那人什么来历，只远远瞧见容亲王同周围人脸色不好才知晓约莫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儿，怀秀唤来方硕要他想想法子打听打听，他从前也在军中混摸过，应当知晓些问话的门道，出门在外也没那么多讲究，为显慎重怀秀不顾何妈妈阻拦将人请来当面说了这事儿。

“方才我已去前头问过，得亏遇着领头的是家中长辈，否则也问不出甚有用的来。”

方硕倒没觉着怀秀这样做有什么失礼，帘子掀起来一角人都看不全有什么好忌讳，就是一旁守着的丫鬟老爱拿眼睛瞪他，瞪得个大老爷们儿怪不好意思。

“咱们这一路应是往北大营去，容亲王长子在那儿经营多年，在那处为落脚休养生息再合适不过，原本进展顺利，可今年冷得早，墙根还未泼水冻结实呢就钻进来些尖嘴巴惯会打洞的畜牲，山里要大雪埋了没吃的，它们竟不怕死地来城里下口，前日咬死咬伤不少人，如今世子还在组织人手料理后事，这才托了手下人替他接应。”

从旁伺候的明珠听了个全，一张脸瞬时吓得煞白，她难以想象自己会住进一个随时有狼钻进来的地方，连扶着帘子的手指都在抖，怀秀训斥了她几句要别对外声张，转而冷静地问起了详细信息。

“那些东西可清理干净了？还是要咱们在外头再耽搁些时日？”

“他们出来前还乱着呢，哪怕是清理干净了那些个受伤的也得抓紧救治，城根需得加固，各家屋舍也得翻新，咱们这许多人怕不得等些时候再过去以免添乱。”

怀秀的反应大大超出了方硕意料，他也远远见过这姜家姑娘，身材娇小说话轻声细语，说实话配老大那样的粗人着实不合适，可这一路行来却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别看人姑娘生得娇气，这姜家下人可没一个不服她，哪怕是最骄横的丫鬟在怀秀面前都不敢多嘴，听了这些见血的事儿寻常妇人早乱了方寸，偏偏她还能冷静地询问，个个一针见血，回回戳到点子上。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口子真是邪了门儿了！

方硕走后怀秀把这事儿托何妈妈说与姜母李母听了，姜成姜怀瑜两个自然也接到了消息，一行人稍做修整之后略微偏离了方向，不再赶着与容亲王世子汇合，转投附近的厉城安置。

“前头既然有狼自然少不了别的东西，事有从权，你带人去远些的铁匠铺子打些防身的器具要他们都带着，哪怕拼不过，至少能留自个儿一个痛快。”

方硕这几日见怀秀见得勤，如今客居历城诸事从简，就是想讲究男女大防也没那条件，如此倒没显得她这般做有多失礼。

“行，我弄些趁手的家伙事儿来，都要他们藏好了别被旁人看见，姑娘还有别的吩咐？”

明珠看了看怀秀眼色，捧着个沉甸甸的袋子便走上前来。

“外出办事身上银钱决不能少，我不懂这些，你先拿去花着，不拘用在哪处，凡需银钱打点尽管使，不够了再寻我拿。”

这话却是给了方硕极大的信任，他也不推脱，接过钱袋子便领去差事。

“我一人行走不便，姑娘也知小人手底下尽是些莽夫，同当地人打交道总有地方不合适，您看看能不能叫个人搭把手？”

怀秀知他想避嫌，她自个儿也有心要培养几个趁手的，免得往后事事仰仗方硕他们，两人一拍即合，当即点了三个到跟前当面交托，这其中便有明珠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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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文涛自从得了消息后整个人就有些不自在，算算日子他同姜家姑娘婚期早过了，原是他自个儿耽误的也怨不得旁人，可听了姜家人要来的消息还是禁不住想，要是人家姑娘恼了可怎办，要是姜家将聘礼送回来可怎办，这路上怎耽误这些时候，还不来还不来还不来还不来还不来还不来还不来还不来……

终于盼着日子到了准备动身去接，谁曾想竟出了这样的事！

同世子梁康一样，方文涛也将心思全投在了收拾烂摊子上，北大营还得靠周围几个县给养，若不将人安置妥当了等到开春连下地的人都没有还怎么收军粮，朝廷那边不可能再给补给，眼下不保有最后那点儿退路难道要饿着肚子打仗？

“老大！咱又逮着一匹好的，扒了皮给嫂子做衣裳！”

手底下的人拎着一匹要死不死的狼过来，方文涛脸一黑一脚将人踹到一边。

“别瞎折腾，滚回去忙正事儿！”

一边骂还一边挥拳头，将人轰走之后自己却又笑嘻嘻地将已经咽气的狼跩过去收拾。

天儿冷，正好做手捂子，靴子也要，披风倒是有了，可总得换着穿不是。

老实汉子不知道怎么哄个小姑娘，就觉得那么娇生惯养的人要跟了他，可不能将人冻着了饿着了，他会打猎，有皮子，有肉，老家还有地，他有的是力气，应该不会委屈她。

反正姜家要是还答应，他们肯定能过好日子。

原本走远的几个兵流子这会儿都做贼一样蹲在门外头看方文涛，见他难得犯傻乐呵一众人笑得直捂肚子，从前光挨揍挨骂，这回总算找着机会看他犯傻可不得看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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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跟来的那些人在历城接受了极隆重的款待，这里已经是容亲王的地盘儿，紧绷了一路的神经终于舒张开来，权贵们又恢复了饮酒作乐夜夜笙歌的日子，因着从前拘束得狠了，这几天竟前所未有的放纵，喝酒自然少不得闹事，短短几日已闹了不少事端，容亲王不骂，可历城的地头蛇却不肯忍气吞声，两边相互瞧不起，隐隐竟生出些水火不容的趋势。

“哥哥这些日子少与他们浑闹，父亲那儿你也盯着些，千万别出岔子。”

姜怀瑜脾气好倒没怎与历城这些人结怨，怀秀不过这么一说，剩下的还是讨要嫂子给的书信，方母不会写字，每次那边来信都是和张氏的写在一处，苏州还算清净，早前过去的那几个自然没遭什么罪。

“先别说这个，我听说方文涛可在那边，真到了那儿这门亲还算与不算？”

婚期既定自然没有不算的理，只因着些缘由耽误了，前边还不知如何一般光景，姜家今时不同往日，也不知那方文涛有没有生出些别的心思来。

“哥哥无需想这些，等到了时候自然会来，你何苦早早的给自己找不自在。”

姜怀瑜也是心疼妹子，这一路行来姜家比旁人好出太多，她妹子好本事那是各家都看在眼里的，只是姜怀瑜听了些动静已乱了方寸，这才跑来看看怀秀想安她的心，没想到人姑娘家比他还看得开，倒显得他狭隘了。

今时不同往日，安宁之时权贵总看不起身上染血的人，可如今乱了起来各家却转了心思，还未到目的地便将那处形势打探了几个来回，当得知方文涛如今权势时家中还有适龄女儿的怎会不动心思，当初为着留后路没将定亲的事儿说开，眼下却是将自己给坑了，这些妇人一走动，他妹妹怎会听不见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