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过后,段弦在书房单独见了段老爷子。不出她所料,爷爷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什么时候回国?”
“过段时间吧!”段弦说。
“唉,犟丫头啊,”段老爷子长叹一口气。
“爷爷,”段弦走过去,蹲着老人身旁,握住那一双枯槁如柴的手,“我不会再离家出走了!”
“丫头,爷爷已经老了,以前舍不得管你,现在也管不了你了。”段老爷子反握住段弦的手,又道,“丫头,你恨爷爷当年把你送来日本么?如果不来日本,就不会、、、、、、”
段弦打断爷爷的话,“爷爷,我不后悔来日本,也不后悔遇见那个人。”
“可是,”段老爷子望着段弦,难掩心疼。
“没有什么可是,说到底我只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段弦扬起头,轻轻一笑,是释然。
段老爷子一愣,偏头看着段弦挨着他一起坐在沙发上,头倚在他肩膀,一字一句的说,“其实你们都知道我昨晚去了哪儿,你们想问却又不敢问,怕我伤心,怕我再次离家出走。而我这些年在外,虽然不联系你们,可你们一直都知道我在哪儿,在做什么吧,只是不打扰我,装作失去我的消息。一直以来我就是被你们宠坏的孩子。”
段老爷子哑然失语,这丫头何其聪明,竟然都知道。
段弦笑笑,继续说,“当年我走得时候,你派人在我背包上安装了全球定位的吧!还把我的银行卡改成了全球银行通用且无限制消费。”
段老爷子略显尴尬的轻咳一声,却被这丫头下一秒说的话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几年前,我住院的时候,你和外公偷偷来看过我吧!”段弦平淡的说。
“咳咳,胡说,谁偷偷去看你了,我明明正大光明去的,那死老头才是死乞白赖偷偷跟着去的。”老爷子提起往事,愤愤一言。
“哦?正大光明啊,那我怎么听护士姐姐说,每天我睡着了都会有两老头偷偷挤在病房门口呢?”段弦直起身,好整以暇看着爷爷。
“你、、、记错了吧!”段老爷子撇过头说,依旧不承认。
段弦不禁失笑,想起那一年,病痛折磨的她,同样有两个六旬老人守在病房外与她一样的煎熬,她满心暖暖。她忽然抱着爷爷的胳膊,认真的说,“我以后绝对不会在任性妄为了!”
“你这丫头说话要算数哦!”段老爷子拍怕段弦的手臂。
“当然,”段弦重重点头,伸出右手小拇指。
老爷子眼角湿润,同样伸出右手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段弦如是说,嘴角笑着,眼角滑下一滴泪。
当年是谁与她十指相扣说了一句,“说慌的话就要吞千根针!”然后在以后的岁月里,她如吞了千根针一般,日夜不能寐。她恍然间怅失所悟,原来不同的国度里,却是相同的约定方式。是要一指拉钩而非十指相扣,从一开始就错了啊!
与爷爷的谈话结束,段弦去了机场送别了叔叔婶婶们。对于爷爷暂留日本,她倒有些意外,心想着老爷子不会是意在看着她吧!然而老爷子自己说,他只是督促刚任了段氏日本分公司总监的段衍。
段弦咋舌,一脸不相信。讪讪告别了回由树家要和外公下棋的爷爷。一个人去了趟商业街,挑了一个小时,她忽然发现她竟不知道要买什么生日礼物送给枢木老师。她轻叹,早知道,把由树曜拽来了。正要打电话给由树曜时,迎面而来的声音,让她顿住了动作。
“真巧,段小姐也来逛商场?”熟悉而陌生的声音。
段弦抬眸,那人眉似山峦,眸似深海,嘴角微笑,一身优雅。是不是司冶家的人,都是以优雅著称呢,她看着眼前之人,不禁这样想。
“有事么?”段弦淡淡的说,目光偏移至那人身旁的女孩,姣好的面容,清丽如百合。让她想起来初遇的辛桐欣子,她眉梢微蹙,相似的场景里总有相似的人。
“只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段小姐而已。”司冶昔依旧微笑。
“阿昔,这位是”司冶昔身旁的酒井茉莉好奇问。
“我哥的朋友,”司冶昔转头对着身旁人说,又看着段弦说,“这位是我表妹酒井茉莉。”
“你好,我是酒井茉莉,请多指教!”酒井茉莉上前一步伸出右手,微笑说。
“段弦!”段弦与她回握。
“你是中国人么,我很喜欢中国,我可以叫你小弦姐么?”酒井茉莉热情的说,笑眼闪烁。
段弦一愣,倒是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的女孩,这般热情洋溢。
“茉莉,不要胡闹,”司冶昔来过酒井茉莉,朝段弦道歉,“不好意思!”
“没事,”段弦看着酒井茉莉,轻笑,“我是中国人,你可以叫我小弦姐。”
“真的么?”酒井茉莉欢快的奔过来,一脸欣喜。
段弦点头,这样的酒井茉莉让她想起长谷美柰子。第一次见面时,长谷美奈子第十五次对由树泠的告白遭拒,却依然不死心,大喊着‘我一定会追到你的!’她深深的被震撼了,心想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执着之人。然后便走过去想劝这人放弃,哪知这人一把拽住她胳膊,‘你是段弦,是中国人对不对,我很喜欢中国呢,我叫你小弦好不好!’一连窜的话,绕得她头晕,也让她高兴。因为这人是第一次和她说话却没有劈头盖脸的议论由树家三兄弟怎么样的女生。虽然后来这人也没少谈及由树家三兄弟。再后来她们成了最好的朋友。时间过的真快啊!她轻叹一声才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慢慢逛!”说完看了一眼司冶昔,便转身离去。
一直走到这条街的尽头,段弦才停下脚步。她循着路旁供人休息的长椅坐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平复心情。本来握在手里的手机,被她塞进随身携带的背包里。双手覆脸,揉按着双眼,想要自己更清醒一点。她突然觉得可笑至极,过去那么多年割舍不掉的东西,一夕之间就割断了。就像一直死死抓在手里的东西,有一天突然消失了,会惊慌,会迷茫,会心痛。可当万般情绪交织一起时,才发现只有空寂才是最真实的感受。她苦笑喃喃一句,“司冶雾,原来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爱你,就像你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爱我!”
半晌以后,她收拾了心情,起身准备重新去选礼物,一瞥头,竟意外的在一家服装店门口看见了段衍。透过玻璃橱窗,一身休闲装的段衍身后还站着一个女人,职业装,抱着一叠文件,似乎在工作。
段弦走过去看了看店门口挂着的暂停营业的招牌,拉开玻璃门,抬脚走了进去。正好与段衍瞥过来的视线撞上,她只好回以轻笑。
“你怎么来啦?”段衍微微诧异。
“路过啊!”段弦闲闲一语,目光淡扫过店内盯着她发愣离她一步之遥的店员们和那个方才段衍身后也是一脸惊讶的那个女人。
就见段衍对着身后人说,“这是我姐姐,纪子你先回公司。”又朝着那几名店员说,“你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然后又看向段弦,“依然是不加糖加奶蓝山咖啡吗?”是问句却是陈述句语气。
段弦微愣,这家伙是怎么知道的。却见店里那几人比她表情还恐怖,她诧异问,“我脸上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