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待月不语,也许所有的人都能看出自己的心思,可是还要苦苦维持着表面的自尊,心好累。
“你可知道,你走的三年,他如何过的?开始的时候,日日借酒消愁,整个人垮了也废了。后来他母亲来劝说,又努力地活过来,可是每天除了勤恳的公事还是公事,劳心劳力。有时候我想,还不如在酒里醉生梦死。”姜南清双眉紧皱,脸上是少有的纠结,“我从没看过那样的五哥,那样让人心疼。你知道他给我留过什么话么?”姜南清顿了顿,也没等她回答,便又续道:“他说,若不幸战死,烧掉他的时候不要忘记带上你送给他的荷包。”
听说临死时带走恋人送予的东西,来世无论如何失忆,都会寻到前世的她。他的一生,被案牍劳形和鞍马劳困挤满,其实不过微小一愿,但愿生生世世也不要失去她。
秋待月低沉着头,泪水淌出眼角,划过脸庞,“我没有全心全意地待他,总是忽略他的好,只记得自己的恨。我,也许配不上他,他也值得更好更适合他的女人。”
“如果这样想能让你轻松点,这样逃避能让你更有安全感,我无话可再说。”姜南清看着她,轻语开导:“但如此下去,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人和人之间要以诚相对。”
“我!”秋待月没有再说下去,她常常想,若是抛开所有的外界因素,真想奋不顾身地拥着他一辈子,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轻风拂过脸庞,吹干泪痕,却吹不去心底的纠结。晚霞逐渐消失于天际,夜色愈来愈浓。在秋家墓园的三年,自己何曾好过?心境一直如黑沉的夜色,只是再次见到他时才逐渐散去。当下的心愿,就是这样默默地陪着他。他若战死,她也绝不苟存。
姜南秌远远地看着两人,踱步而来,故作轻松:“在聊什么呢?”
“哎,肚子饿了,我先走了!”姜南清果断离开,他们的关系千丝万结,剪不断理还乱。全天下都晓得了两人的心思,可还能肆无忌惮地彼此相骗,旁人看着都着急。
姜南秌将肩上的披风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小心着凉!”
秋待月看着他,轻微的抖音像是因为被风吹散,“听说东赫的公主要嫁给你?”
姜南秌苦笑了一声,“你消息倒是挺快啊!”
秋待月狠狠掐了掐指尖,钻心的疼痛下,面上还是笑色:“王爷的前妻一休一死,如今也该娶妻生子了,我在这先恭喜王爷!”
恭喜,说得轻松做得难,可是这种时候,个人的感情算得了什么呢?
姜南秌的脸色带着些怒意,“听说那公主太丑,我看不上眼。”
“女人漂不漂亮不重要,主要看她的价值,如今的战况下由不得挑剔什么?”秋待月狠了狠心,装做很不屑的模样,“男人在这种事上又不吃亏!”
姜南秌盯着她看了许久,眼底尽是黯淡的神色,沉默后,突然轻浮地笑了笑,“也对,我觉得你的建议真是太好了。明日我便亲自去东赫,答应这场婚事。我大婚时,你可要来喝酒啊。”
“我……”秋待月低下头,踢着脚下的碎石,自己并非赌气说的话,只是希望他好而已。
姜南秌转笑为怒,狠狠地将她箍在臂弯里,唇贴着她的脸,气息有点紊乱,“你……方才的恭喜,是真心的?”
“我!”秋待月咬着嘴唇,直到咬出一丝血腥味,亦无法组织下文。
姜南秌心起寒意,松开她,转身离去,低沉的叹息在风中任意消散。
秋待月看着他的背影,巨大的苦涩漫上心头。真想跑过去搂住他,和他一起商量,事情也许还有回转的余地,总能有其它的办法。可是,自己再次逃避了,她已经习惯做乌龟,躲在厚重的壳里,受不到风雨,亦错过了彩虹。
第二日,姜南秌便整编人马前往东赫。
临行前,故意去了趟秋待月常待的伤兵营,对里面的兵卒进行了一番慰问,最后大声宣布自己即刻出发。
而秋待月一直埋头料理病卒,从他进来到离去,皆未吭过一声。直到他脚步声越来越远,方才抬起头,捕捉到那刻在心底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