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夏侯家派嘉时打探宗政内部时,只要求她每个月汇报宗政家长子的行踪。一个六
岁的女孩,内心再怎么强大冷静,也不过只是个孩子。
而到了后来,随着嘉时情报的越发精准和及时,夏侯一族的几个长老连夜决定,让嘉时探取宗政家在大陆的生意分布情况和各支流实力。
嘉时本来就生活在宗政身边,加上宗政又喜欢这个捡来的妹妹,随时都带在身边,想知道他的行踪可谓是轻而易举。而现在,要让她窃取宗政家的商业情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年冬天,她刚刚接到任务,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时,偏偏宗政不知从哪里抱来一箱箱烟花,执拗着要放给她看。
她正苦恼中,没心思搭理他。
身上传呼机的声音响起,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无疑是叫她再等等,等这个任务完成,等一个接一个的任务完成,她就可以回到夏侯家。
“小涣,看烟花。”宗政在远处笑着喊她。
她在宗政家随旁支姓宗,单名一个涣,是宗政给她取的。
孤儿院里他见到她的那一刻,那般扬州三月风扑面的笑容,她想,即便是在往后寂寥岁月中,她也忘记不了。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怦然心动、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她思念他,却无可奈何。
“小姐,老爷派人传话来了。”
嘉时懒懒地躺在竹寮里的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手中的书。
“黄州赤壁在府城汉川门外,屹立江滨,截然如壁。石皆绛色,故名焉,《水经》谓之为赤鼻山。东坡游此,作二赋,指为吴魏交兵处,则非也。壁下已成陆地,上有二赋亭。”
她当年,也是去过的啊。
那时宗政趁着放假,家里的长辈访友,偷偷地买好票,带着她去的。
似乎是不愿意回忆起,嘉时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底又是一片清明。
“这本书都已是好多年前看的了,今日翻起,许多内容都已不记得了。”
她对着身旁的夏侯易笑了笑,神情有些无奈。
“小姐自小天资过人,即便现在忘记,再拾起这些内容,也是不难。”
夏侯易发自内心地说道,他家的小姐,比哪家的姑娘名媛都要优秀那么许多。
听见这么说,嘉时倒也只是抿着嘴笑笑。
“我父亲派人来说些什么?”倒还没忘记这事儿。
她似乎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个学血缘上的父亲了,自从四年前出完任务回来,夏侯策在她心里的影像便已渐渐变得模糊。
“老爷让小姐陪同他去一趟南京。”
南京,六朝古都。
这是她对南京的唯一印象。
“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
她嗤嗤一笑,眼角弯弯,似是无心,却又有意。
虽然小姐没去过,但书看得不少。
夏侯易如是想。
“我多久没出过这静园了?”
她也不抬头,随口一问,继续翻着手边的书。
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心里也清楚。
“足足两年了。”夏侯易恭敬地答道。
上一次出这静园,还是两年前夏侯家祭祖。她这位夏侯家嫡系的长女,怎么说也要在场,不然落人诟病。
那时候阴雨绵绵,潮湿得紧,又偏偏恰逢寒食。她自从那一次任务后,身体便落下病根,久久都没好。
车行到半路,她实在支撑不住,肺腑里咳出血来,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
她父亲夏侯策怒而不发,冷眼看着这个女儿,摆了摆手,叫夏侯易带她回去。从此之后,她便两年没踏出过这静园。
这两年,蹉跎的不仅仅是她的岁月,更蹉跎的是她的心性和骄傲。
一枚棋子,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她估摸着,这一趟南京之行,说不定,还会碰见几个故人。
她的利用价值弱之又弱,她那个便宜老爹,不会轻易重新给她资源。
想到这,嘉时嘴边露出一抹讽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