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杨家多少年来的梦想啊。
可是,真当杨和兴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其余四个兄弟脸上却是看不出哪怕半点喜悦,眸子里透出的只有化不开的悲哀。
任谁都能看出,这已经是杨和兴在绝望之中的殊死一搏。
当街弑君,如此大的罪过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无论是谁,便是身上有着一部分杨家血脉的洛靖宇登基,也势必要对杨家下死手,不然的话这皇位就别想坐的稳当。而且朝堂百官,东陵勋贵,甚至是世家门阀也根本不会有任何一人站出来阻止,毕竟这时候若是被扣上一个和杨家勾结的罪名,也免不了要被清洗一番。
更何况,杨家这么多年积攒的财富,也早已招惹了无数贪婪的注视,不知多少人想要趁着杨家倒台的时候,狠狠的过来咬上一口。
现如今杨和兴直接宣布造反,也算是维持了杨家最后的体面。
而且,一旦杨家造反势必会吸引绝大部分的目光,如此也算是给那些遣送出琅琊的子孙,争取到了更多活下去的机会。
当天晚上,便有好几辆看似普普通通的马车,急匆匆自琅琊城离开。
琅琊城外聚集着一些流浪汉,其中几人的目光便落在那些马车上,若有所思。
……
第三日。
一名内侍出现在了平阳。
内侍面色苍白,眼窝深陷,眼圈发黑发青。
那般模样一看便是很多个日夜没有休息。
从东陵到平阳,一路上除了吃饭和在驿站更换马匹,几乎没有半点停留,长时间骑马,大腿都已经被磨破,沁出的血浸透了身上的长袍,黏连在伤口之上,稍微动弹一下便是火辣辣的疼。
平阳城的冬日,街道上人不算太多,倒是不用担心撞到人的问题。
于路边随意打听了一下燕王府的消息,马匹便顺着长街一路狂奔,橘红的太阳已经到了头顶,内侍身上的袍子很薄,一路上也来不及换衣服,寒风吹拂之下,那张苍白的脸上都是满是皲裂,有些裂口还沁出丝丝血迹。
终于瞧见燕王府的牌匾。
当内侍翻身下马的瞬间,双腿登时一软,两条腿好像已经完全不是自己的,不听使唤,整个身子直接扑倒在地,下巴撞破,还是燕王府门口的侍卫,瞧见情况不对这才连忙上前,将这内侍搀扶起来,并且通知了宋言。
当宋言和洛玉衡,急匆匆自内院过来的时候,便瞧见那人身子已经瘫软在客厅的椅子上,不断的喘着粗气,眼睛泛白。
看到那人身上穿着一身太监的服饰,宋言和洛玉衡心中都是微微一惊。
有婢子端来一杯热茶。
茶水润了润嗓子,进了肚子,稍稍驱走身上一些寒意,那内侍的面色这才稍微好转了一些。
“公公,何事让你如此惊慌?”宋言的手指微微握着,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便是洛玉衡也大概猜到了一些,小脸微微有些僵硬,眸子里透出些许忐忑和不安。
那公公又缓了些许时间,脸上的表情逐渐变成了悲哀,噗通一声,于宋言和洛玉衡面前跪下:“回禀燕王,长公主殿下……”
“陛下,殡天了!”
嗡!
即便心中早就有所揣测,可骤然间听到这话宋言依旧感觉脑海中嗡嗡作响。
至于洛玉衡更是身子一颤,蹬蹬蹬的后退,脸色瞬间变的煞白如纸,瞧不出半点血色,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落下。
她没有哭出声,唯有泪在流,可那种无声的哭泣,却让人愈发肝肠寸断。
直至喉间涌上血腥味,她才握紧衣角,化作细碎的呜咽。
兄长,终究是走了啊。
她再也没有那个一直宠着她,护着她,不管她闯了多大祸事都疼着她的哥哥了。
她没有哥哥疼了!
门口,刚刚行至这边的洛天衣身子也忽然顿住,脸上的表情呈现出一瞬间的空洞,然后慢慢沉默下来。
洛天衣也不知他现在究竟是怎样的感觉,她和宁和帝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纵然知道宁和帝将她们兄妹姐弟送出皇宫,是为了他们的性命,可能理解是一回事儿,感情却又是另一回事儿。
终究是没有常年生活在一起,要说有多深的感情自然也是不太可能……可,那终究是父亲啊。
心,空空的。
压的有些难受。
宋言的身子便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
对宁和帝这个老丈人,宋言是很喜欢的,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这个世界上应该找不到比宁和帝更好的岳父了。
脑海中浮现出曾经和宁和帝相处的一幕幕:
是在洛府后院之中,略显无奈的试探,是在最初发现岳父居然逛青楼的惊叹。
是身为皇帝,却想要和女婿分金子,甚至为此自爆皇帝做的有多憋屈,有多拮据的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