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留一人的天涯亭里传来一声低吟：“梦蝶声……苏美人好手段。”

天边勾着一笔浅淡的墨色，随着狂风骤来迅速扩散，把整片天穹都渐染成灰蒙蒙一片。风不止歇，卷动一池碧叶，喧哗出一片暴雨欲来之声。

送符鸣峦入土后，轩玥与筠容正式启程回风川与轩瑾会合。

“玥，你的身体……”

轩玥轻轻贴着她额头：“放心，暂时还不会有事。对了，瑾弟的消息准确吗？”

“近来风川出现了一号叫做裴君的人物，瑾对他的身份存疑，暗中调查后发现他正积极与情天恨海三护接触，似有扶植思无双之意……瑾已与他交过手，与你的武功路数极其相似，应当是舒文无误。”

玥调整了下姿势，靠着筠容的腿躺在船上，“嗯”了一声。

筠容知她身心疲累，轻轻抚着她的额头，引袖中安魂香助她入睡。

玥的呼吸逐渐平稳，筠容手上不再动作，思绪再次飘远。

二十五年了，那个孩子也该长大了……不出所料的话，半年之内那人就会穿过僵风岭将那孩子带来。

僵风岭，封闭的二十五年间，除了眠月和离笙外再无人进去过，现今里面的状况也不好说，即便参与了当年的封印，那人能否顺利通过也是未知……嗯，还是得请鹤骨前往一助才行。

心思拟定，筠容引香唤来一只尾羽青翠的鸟儿，往食指上沾了些许清水，便直接在那奇长的鸟尾上写了几个字，手一扬，鹅黄的翅膀迅疾地扑扇几下，那鸟便消失在了天边。

趁着还有那么多人尚未入局，要加快准备了。

“那就让我看看，这天下最后会是谁的。”

船终于行至风川，筠容轻声唤醒玥：“玥，玥，到了。”

方从沉眠中醒来，玥有些意识不清，站起时气力一时不支，又倒进筠容怀中。

筠容将她半扶着上了岸，一手探向她脉门，眉间顿然升起一片阴云：“你方才做了什么？”

玥难得地推开她，逃避了问题。筠容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自己面前：“为什么你体内真气流动如此怪异，你在睡眠之中究竟做了什么？”

玥仍是一言不发，垂着眼不看她。

“是云起对不对？”筠容忽然想起，“你方才连通了罪海，是不是？”

玥默认。筠容手上运功，替她慢慢理顺经脉中蹿动的气流：“难怪你的身体越来越坏，这些年，你一直都在这么做是吧……原来你一直没放弃他……玥，你想救他，为何不告诉我？”

玥嘴角牵出一抹苦笑，总算是抬头望进了她的眸子：“陪着我，已经让你劳心劳力，我怎么舍得让你多添忧思？”

“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担心。”筠容也有点动怒，“这么多年过来了，我有几分能为你清楚，你烂好人的性子我也明白……云起的事情由我接手，你专心跟瑾对付舒文。”

知她是认真的，玥也不再多说什么，只点了头，同她往永夜桃源而去。

轩瑾一见她们便快步迎了上来：“王姐、筠容姑娘。”

“瑾弟，舒文现下在哪儿？”玥开门见山。

“昨日与明月楼的人接头后宿在了明月楼……王姐，他早已发现我在跟踪他，为何毫不介意自己的行踪泄露？”轩瑾疑惑。

玥却习以为常：“那是舒文的骄傲。你与他交手，用了几分认真？”

轩瑾想了想，道：“起先只是试探，最多五分，后来却不得不全力以赴。”

“败了？”

“是。”思及败退的那个瞬间，轩瑾仍是心惊，“他当真不愧为王姐的师父。”

玥却是神色一黯，默了一会儿，才又说：“瑾弟，你应该唤他一声叔父。”

轩瑾这才想起两人之间还有这层联系：“是……”

回到熟悉的桃源，玥竟有种隔世的错觉。每一寸钻入呼吸的泥土的浅香都沁人心脾。和筠容一道在江湖上漂浪一遭，回到了桃源，才终于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还有什么，是被自己真实地握在手中的。这眼前的美好，拼了性命也要留住。

心绪涌动之中，耳畔传来轩瑾的问话：“王姐，眠月现今可好？”

想起自己那乖顺又可爱的徒儿，玥终于忍不住心中欣喜，笑意染上眉梢：“眠月很好，他见过蕴了，蕴对他很好，他也很喜欢蕴。现下应该在赶往明川的路上。”

轩瑾一下子来了劲，欢喜的样子活脱脱像个孩子得了蜜糖：“真的？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你啊，就是刚当父亲的时候也没这么激动。”玥调侃他。

轩瑾却不在意，又问起蕴的近况来：“他最近忙么？什么时候能回来？”

筠容替玥接下了问题：“很忙，那边群龙无首，封靖又留了那样一个烂摊子，近期仍是回不来。”话头一转又开始宽慰他：“不过总有一天能相见的，来日方长，他总不会永远待在那里。”

轩瑾略有失望地微微垂下头。

玥轻轻按上他的肩膀：“筠容说的没错，瑾弟你也别太着急，况且就算是为了眠月，他也终究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