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举兵来犯这件事情终于在景樾跟他走之后终结，那之后的几日，我吃饭、饮茶甚至配药都提不起丝毫精神，常有事没事就拿着那簪子看，灵霄还打趣说我是丢了魂一般。

“他为了你都敢孤身跟靖王走，你还不知足？”灵霄给我夹了些菜，笑道，“你想想，有这样一个男人肯为你去死，你还不知足啊？”

这些日子下来，我与灵霄的关系也日渐亲密，渐渐地也无话不谈，竟如同好姐妹一般。

只是，终日消沉也不是个办法，我总得振作起来，何况，靖王对景樾应当也不差，景樾也说过让我放心。既然如此，我便应该放下心好好等着。

“那日，你说靖王风流成性，这是个什么意思？”一扫前几日的阴霾，我终于决定找个轻松一点的话题。

灵霄抿嘴一笑，道：“你什么时候关心起这些事情了？”

我无聊地摆弄着面前的筷子，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了解了解那些宫闱秘事，看着那些平日里冠冕堂皇颐指气使的人的形象怎样崩塌的也是极有趣的。”

灵霄笑着摇了摇头，道：“靖王府中除了王妃之外还有多少妾侍女官你清楚么？除了那些明媒正娶的、皇家赏赐的、当作礼物赠送的，还有他从外头悄悄带回家的，数不胜数。”

“男子三妻四妾也属寻常，更何况他是靖王。”我放下了筷子，心情突然有些沉重。我突然希望，靖王处罚景樾一顿之后就把他踢出靖王府，反正无论多重的刑伤我都能治好，免得哪一日靖王突发奇想，赐给景樾三五个妾侍女官，甚至一开心连婚都给赐了，那我岂不是惨了。

灵霄见我有些出神，伸手在我眼前挥了两下，笑道：“怎么这么出神？在想什么？”

“没......没有。”我端起茶杯，慢慢地喝着，企图掩盖自己的情绪。

灵霄等我放下了茶杯，又道：“其实啊，说这靖王风流成性倒不是因为他王府中有多少娇妻美妾，只不过是当年一宗秘闻。”

她说到此处故意停了下来，我便配合地去追问。灵霄喝了两口茶水才道：“当年靖王领兵戍边的时候，曾在边关看上了花楼里的一个姑娘，将她带回王府，金屋藏娇。”

“那姑娘是不是不会说话？”我大抵猜到那姑娘便是清莞，便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你怎么晓得？”灵霄拧着眉思索了一阵，又笑，“也对，你曾经在靖王府将近一月，应当也见过那位姑娘，不知她是不是当真如坊间传闻的那般容色倾城。”

“呃......还好吧。”我不想吃菜，就端了面前的汤，一勺一勺慢慢喝着。我不太愿意细想清莞的事情，毕竟是因为她，我才不能在隐华山过我宁静淡泊的日子，也是因为她，我两次差点丢掉性命，更是因为她，我知道了景樾不信我。

见我终于开始吃东西了，灵霄的眼中迸出了笑意：“这才对嘛，大夫不好好吃东西，怎么医治她的病人呢？”

饭后又开始给灵霄治伤，这几日都是她自己敷药，作为一个大夫，我实在是失职了。

“这几日疤痕是消了不少，只是，我这小臂上竟多了些红血丝，我害怕得紧，后头几天还减了药量，辛辣之物都不敢接触，这红血丝却不见消退。”灵霄一边说，一边挽起了袖子。她的手臂上原有疤痕的地方肤色暗沉，上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

难道是？

我赶紧替她把脉，果然是毒素淤积体内，疤痕虽祛了，皮肤却受了伤害。

“阿羽，你还有什么法子么？”灵霄见我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法子？我曾听师父说过，冰肌玉魂膏能舒缓皮肤的不适，也许能够消去灵霄手臂上的血丝，只是，现在这样日日敷药，五色草羊钱草和乌箭木的毒素还会浸入她的身体，一点点沉积下来，到最后，只怕积重难返。

“灵霄，我们不要再试了好不好？我帮你去了血丝，帮你祛除体内的毒素，你不要再拿性命开玩笑了好不好？”我皱着眉，语气有些急切，我早就预料到这药会伤害灵霄的身体，只是这种伤害已经快要超出我的可控范围。如今只是手臂用药，待到之后用得更多，别说祛疤，只怕连命都保不住。

灵霄低着头不说话，许久才抬起头，艰难地扯出一个苦涩的笑：“阿羽，我没其他办法了，即使是死，我也得试一试。”

“试？你在这儿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还身中剧毒，一个不小心连命都保不住了，就为了见他一面，值得吗？”我从未在凌霄面前这样失控，也终于明白自己以前想要看那个男人的真心的想法是多么愚蠢。

灵霄的眼中顿时蒙上了一层水雾，又在即将汇聚成滴的时候生生忍住，良久，才艰难地开了口：“阿羽，我不能这样见他。我求你，帮帮我。”

“我也想帮你，但如果我再这样帮你，就是害了你啊，灵霄，回头吧，好好做你的天机阁主，不要再想那个男人了！”

灵霄死死地咬住嘴唇，拼了命不让眼泪落下来：“既然景樾可以为你几次犯险，我也就可以为了卓然去死，我心甘情愿的。”

我能理解灵霄的痴心，却不能理解她的疯狂，如果卓然真的爱灵霄，他会接受灵霄不再美丽的样貌；如果卓然只是在乎灵霄的美貌，她又何必为了这样一个男子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呢？

“我不会再帮你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只是，这一次，我必须残忍。

我转身准备离开，灵霄却以轻功拦在了我面前：“你当真不愿帮我？”

我也不知我当时哪里来的勇气，竟丝毫不肯退让：“还请阁主放我离开。”

“既然你不肯帮我，那你留下也没有意义了，不如......”灵霄的眼睛里突然迸出冰冷的杀气，素白的手快速向我袭来。

我认命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