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慕容凝跌撞着跑到早已倒下的小琉身边，抱住他微颤的身体。

“不，小琉，你不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慕容凝声嘶力竭。

赫连擎仍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手中软剑仍滴着血。他整个人怔怔地站着，不知道该如何去反应。

“小……姐……”最后的一口气，他似是用尽了毕生所有的力气，也只能喊出嘶哑的最后一声“小姐”，然后便撒手人寰。

慕容凝的喉咙，似是被什么东西卡住，无法发出声音，只是跪坐在地上，抱着慢慢冰冷的小琉的尸体，发出一声声嘶哑的哀嚎。

天空乌云蔽月，暗黑袭来，似是把跪坐在地上的人也拉进深深的暗夜之中，无法醒来。赫连擎也没有动，就站在原地，看着他心爱的女人为了另一个人哀伤到木然。

无尽的黑暗袭来，慕容凝再也不堪重负，昏死过去。然后便是皇帝那心急如焚地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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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陪着她度过了二十几个春秋，比那个名义上的夫君陪伴的时间更长。如今，她亲眼看着他血溅当场，没有留下任何告别的语言。

他，于她而言，是仆、是友，亦是知己。所有难堪的岁月中有他护卫，所有痛苦的岁月中有他扶持，他已经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今，已经离她而去了。

唯一一个走进心里视为知己的人，如今已经不在了。没有人，在她头痛时替她揉揉太阳穴；没有人，在她肩膀疼痛时替她疏通经络；没有人，在她自困时替她纾解情怀；没有人……已经没有人了！没有人会在她耳边，再称她“小姐”，她便不再是慕容弋甯，不再是赫连弋甯，只是北朝的皇后慕容凝了！

“姐姐……”

景依担忧的声音传来。慕容凝从窗前转身看他。

“姐姐，您要好好保重身体……”

慕容凝没有说话，只是顾自走回床边。

景依上前扶她，被慕容凝拒绝：“从今往后，你我自己的路，都得自己走，没有人可以依靠。你如此，我亦是。”

“姐姐，琉公公他，虽然不在了，但您还有景依……”

“你回去吧……以后，少来我这里。只管用心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姐姐能替你做的，便是待在椒房殿中。姐姐一日稳坐中宫，便能保你一日平安！”

“姐姐放心，景依定会为姐姐绸缪周全。”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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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擎冷冷看着殿下跪着的人，问：“吴王倒是闲得很，这么有闲暇来看朕？”

“微臣不才，不能替陛下分忧。但微臣见皇后娘娘近日郁结于心，便有心替皇后姐姐排解一下烦闷。”慕容景依恭敬地回禀着。

“排解？如何排解？”虽然不寄予过多期望，赫连擎却也忍不住问一问。

“微臣自有安排，但请陛下拭目以待。”慕容景依从容回应。

“好！朕就信你一回，静待吴王佳音。”赫连擎说完，不待吴王起身，便顾自离去。

景依看着远去的身影，嘴角微微一扬，慢慢起身，掸掸衣袖的灰尘，缓缓踱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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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午后的阳光让人有些慵懒，赫连擎意外地接到了皇后的邀约，心情突然变得异常激动。看来，景依的法子还是有些奏效。

皇后突发奇想，想去温泉行宫。赫连擎自然没有不允的，尤其皇后邀皇帝同往，让他更加受宠若惊。

一行人离了京城，一切都变得和美。到达行宫后，皇后住进了改建过的鸾凤殿。此殿中独设一汤池，名鸾凤汤。此汤引九龙御汤的源头温泉水的一股分支，与九龙汤出于一脉，先帝时，为皇后专属汤泉。

独自泡了温泉，以缓解旅途的疲惫。汤浴后，又精心挑选了的衣饰装扮自己，皇后的心情似乎又好了许多。披上斗篷，漫步在行宫傍山而建的暖亭回廊中。看着迎风飘扬的纱帘，慕容凝的心似乎更沉静了些。

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似是忘却了一切烦忧，可眼底的寒意却仍掩饰不住。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慕容凝的笑意更浓了些。

没有回头，依旧看着山涧中飘浮的雾气，似是十分痴迷于此情此景。但却不忘开口询问：“四郎，可觉着此处景致最怡人？”

皇帝听得她一声“四郎”，便心情大好，上前几步，站在她身侧，回应道：“景致是否怡人，单看与何人同赏了。”

慕容凝脸上挂着盈盈笑意，转头看他，轻笑出声：“也只有四郎最会说好听的话逗趣我了！”

看着她久违的笑颜，赫连擎突然觉得：此生有她相伴，足矣！

有些感动，赫连擎情不自禁地去牵她的手：“凝儿，看到你重新展露欢颜，我真的很高兴。没有什么比你的笑容还值得我珍惜的了！”

慕容凝不动声色地转回头，重新看着山涧里的景色，脸上的笑容早已隐去，徒留那刺骨的寒意。她轻声自语：“珍惜我，所以才要灭了我慕容氏满门吗？”

赫连擎被风声干扰，又因她刻意压低声音，所以有些听不清楚，便问：“凝儿你刚刚说什么？”

慕容凝微微摇头，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冷了。四郎，能抱紧我吗？我想看看风景，却又抵不住寒风。”

赫连擎自然欣然同意：“哪儿的话，当然可以了。”说完，搂她进怀里，还询问：“这样，暖些了吧？”

慕容凝不语，只在他怀里点点头。而不知何时，她手中一直握着的红色木槿花的丝帕，早已随风飞舞，不知飘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