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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北国遗梦 > 第一章(1)

第一章(1)(1 / 1)

 拓跋宏第一次见以薇,已经不记得是何年何月了,好像他们从认识以后就一直很亲近的,脑海中唯有一抹残存印象,是有一年冬天,许多皇族贵戚进进出出,因为北伐蠕蠕获胜,皇帝颁下许多赏赐,宫里喜气洋洋。他是父皇的长子,也是当朝太子,下面还有几个弟弟,一到家宴,他的弟弟们就会坐在自己的娘亲身边,唯独他不能,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生母,她在他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缘由是他非常不愿意记起的。不只是生母,连见到父皇的机会也寥寥可数,他唯一能够仰仗的只有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冯太后,而冯太后偏偏不喜欢他和父皇亲近。

那晚,皇帝在太华殿赐宴,犒赏出征的将帅,朝堂上有头脸的王公大臣几乎都在。他们这个民族叫鲜卑,是马背上得天下,宴会上声势威武的英雄舞总是少不了的,伴着战鼓擂擂,熟悉的《北狄乐》奏起,一大群男子戴着面具披坚执锐,好像豪放的鲜卑勇士重新回到了黄沙漫天、刀光剑影的战场。拓跋宏披着斗篷,两手趴在栏杆上,矮小的身影完全被黑暗吞没,他在黑暗中,看着远处的太华殿灯影如云,听那一阵阵鼓乐喧天。拓跋宏看起来心事重重,他的眼睛里没有同龄孩子拥有的那份轻松,带着一点不为人所知的忧郁,这种感情只有他独自一人时才敢表露。冯太后在宫里的耳目很多,服侍他的宫人也都是太后精心挑选的,他很小就知道,隐藏自己的心思很重要,否则不但自己有麻烦,也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厄运。

北伐是他父皇的主意,现在大军凯旋,他当然替父亲高兴,但他却无法把这种喜悦传递给父亲,他快有三个月没见到父亲了。之前皇帝派中常侍去接他,被太后打发了,因为皇帝并没有请太后,这让她十分不悦,太后直截了当的说:“太子去干什么?能跟他们谈军国大计,还是和大臣们喝酒同乐?太子年幼,我不放心他和那些鲜卑王爷在一块儿,皇上要是想他,可以直接来寿安宫。”后来皇帝就没派人来了。拓跋宏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父皇不再来寿安宫看皇祖母,皇祖母也不带他去见父皇。他曾试探着问过太后,被太后识破了,当时她凝视了他好一会儿,回忆起她的眼神,明明没有锋芒,却好像宝剑出鞘的一道白光,把你的眼里心里都照的透透的。

拓跋宏离开楼台,向太后寿安宫的方向走去。白天雪花飘絮,积了三寸厚的雪,雪花时停时下的,这条街上的雪还比较完整,只有一排小脚印,其他地方的雪仍是蓬松的,拓跋宏数着那些脚印一个一个踩过去,但是他的脚比之前那个人大,雪地上的脚印自然也被撑大了。寒月独照,夜风扫下檐上点点青雪,盐粒大小的雪晶缓缓飘洒,宛如一场月光舞。脚印到了一个小院前就不见了,但是地上有几处不平的雪,好像是为了掩盖痕迹,故意把雪堆上去的。拓跋宏抬头,只见一簇簇白梅高出墙头,百朵千枝纠缠着,莹白如玉,密布如云。夜很静,听不到风来的脚步,只有皮靴踩在雪上的嚓嚓声。拓跋宏前脚刚迈进院子,只觉有什么东西嗖的从眼前掠过,“谁!”他警觉抬头,但眼前什么也没有,后退半步,环视四周,仍一无所获。他面前不远处有一个雪堆,高不过两尺,走近了可以看见,白花花的雪上有几个浅浅的小手印,地上还有几个奇形怪状、大小各异的雪球,姑且把那些他也辨不出什么形状的统称为雪球。有一个大的连着一个小的,立在地上,像个葫芦,还有一个近似的,却是两个球贴在地上,小球上还粘着两粒小拇指盖大小的碎石,像一只卧在地上的兔子,他最后看到的一个,完全被毁了,摔成好几瓣,像掰碎的白馒头,留下一地碎屑。但这明明是一座废园。屋里黑暗无光,屋前有两座大水缸。拓跋宏眼珠转了转,向前走了两步,大声问道:“有人在吗?”无人应他。拓跋宏又道:“都说这里有鬼怪出没,看来不是以讹传讹!”他说完就匆匆离去,然后兜了个弯儿贴墙站着。躲在水缸后面的小人听他走了,悄悄探出脑袋探视一圈,月亮在天上挂着,她却觉得月黑风高,后脊梁阴森森的,好像黑屋里随时会冲出一个妖怪,人神不知的把她掳进去吃掉,其他人还以为她失踪了。以薇急的快哭了,一双眼睛看到哪儿都像有鬼。她战战兢兢的走到雪堆旁边,左看右看,怀抱几个大雪球撒腿就跑。刚出院子,突然迎面来了一张陌生的脸,她一颗心登时跳出了嗓子眼儿,脚下不听使唤连着倒退几步,一不小心,脚底踩上一块冰,刺溜一下摔了个大跟头,雪球噼里啪啦摔个稀巴烂。拓跋宏眼看着她摔在地上,忍不住爆出一串大笑,笑了好半天才收住,刚想去扶她,眼前一个小雪团突飞而至,还没打到拓跋宏身上就散成一把盐。拓跋宏笑道:“你怎么这么笨啊!”以薇气得发疯,使足力气又团了一个雪球朝他打去,拓跋宏及时举起斗篷又避开了。他问:“你叫什么名字?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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