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气温降得很低。寒风将没有缎带的长发扬起。质地很薄的制服被风吹得鼓起。她站在医院大门前,仰头看着那大大的镀金招牌。
益茳。煜……他就在这里。
低下头,她费力地扯动嘴角。风将脸颊吹得麻掉。飞扬着的长发掠过泛红的皮肤。一下一下有力地刮过。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走进去。
“不好意思。我想请问有位方峥阎先生他住在哪个病房。”
“请稍等。在内科602号房。”咨询台的小姐公式化地使用着敬语。
“谢谢。”麻掉的双颊泛着潮红,她费力地微笑着,向她道谢。
内科602号房。时间变得尤为漫长。度秒如年。就是这样了吧。她苦笑着抬头看电梯内的显示器那一格一格向上蹿的数字。叮的一声。电梯在二楼停下来。有人要进来了。电梯门自动打开,璎珞往后退了一步。
缓缓的,缓缓的,视线逐渐变得开阔起来。深色的裤子,白色的衬衫。穿着制服的颀长身影轻轻覆住她的脚尖。那人走进来。低着头,旁若无人地站在她前面。
他……没有看到我。
拎着大大饭盒的修长手指无意识地握紧。璎珞伸出颤抖的手指,将凌乱的长发撩到耳后,露出逐渐恢复知觉却依旧潮红的侧脸。电梯里静静的。只有他和她两个人。她轻轻走进他,伸出双手,从身后环住他的腰。
“为什么,不告诉我。”感觉到他的身体颤了一下,她咽下一口唾沫,费力克制住喉头即将翻涌而出的抽泣,她将脸深深埋在他背后。拎着饭盒的手指松开,塑料饭盒轻轻落在了地上。将环在腰间的双手轻轻掰开,转过身来,定定看住她的眼瞳。
声音沙哑:“你……怎么知道的。”手指缓缓抚上她潮红的双颊,轻轻地拥她入怀。
“因为想要见你。所以……无论如何也会找到你。”她将脸紧紧埋在他胸前,声音开始变得沙哑,哽咽,直至由低声的啜泣变成呜咽。
“对不起。本来说会给你电话的。可是电话没电了。原本不想来的。可是……他们离婚了。”紧紧地拥住她,将脸贴着她的长发。那如罂粟般的特殊气味再一次蛊惑了呼吸。犹如中了天下最为神奇的魔法一般。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静静相拥着,恍若已成为一体。只有低低的呜咽,轻轻的叹息萦绕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许久。直到电梯叮的一声,提醒着他们现在所处的楼层。
“不要哭了。我不喜欢看到你哭。”他伸手,拭去她眼际的泪水。动作是那样的轻,仿佛稍稍用力就能将她的皮肤拭破。
“嗯。煜我很乖,我不哭了。”她重重点点头。弯腰,拣起地上的塑料饭盒。璎珞紧紧握住他的右手。紧紧的,好像稍微松开他就会消失不见。
“走吧。老头子该嚷着肚子饿了。”他笑笑,拉过她的手跨出电梯。
“煜啊。”
“嗯?”
“搬回来好吗?你不在的几天,因为太怕黑了,都不敢睡觉。”电梯在身后悄悄合上。她抬眸看他。晶莹的,澄澈的眸子。似乎眼泪即将溢出,她用力将眼睛睁大。那样期待地,踌躇着等候着他的回答。
“嗯。”他将饭盒递给她。她愣愣地接过去。伸手,拭去眼眶内的泪,轻轻在她额上吻了一下。
“璎珞。”
“嗯?”
“爱你。”他羞涩地别过头去。轻轻微笑起来。
心底喃喃重复着同样的话。煜。璎珞也是。爱你。
日子变得波澜不惊且平淡如水起来。她尽到了一个儿媳妇应尽的职责。煮饭打扫洗衣,料理着一切繁絮的琐事。煲营养价值很高的汤,认真地打扫着房间的每一处。
陪在父亲床旁的许淅煜往往出神地凝视她的身影,直至手中削了一半的苹果被氧化发黄。方峥阎总是眯着眼满足地微笑着,轻声提醒许淅煜并笑呵呵地一边称赞着自己有个好儿媳一边推搡着许淅煜让他帮璎珞一把。
一天一天的过去。璎珞齐腰的发稍分叉打结,稍稍修去约莫食指长的一截。随着时间的流逝,顺直的发丝竟长及鼠鼷。高二的生活并不如高一般闲余,总是会有或多或少大大小小的繁琐之事。例如测试,又比如补课。总是习惯了忙里偷闲的璎珞并未有任何改变,倒是许淅煜,变得愈加忙碌起来。
煜最近好像经常头痛啊。她在心中暗自嘀咕。拢拢尚未扎起的长发,埋头对着各类营养食谱就是一阵猛翻。核桃好像补脑呢。是核桃好呢还是猪脑呢。吃猪脑是不是会变笨啊。她自言自语道。
那么。要怎么样才好呢。
许淅煜因头痛而彻夜难眠,璎珞心疼地拥住他,睁大眼睛直至他在黎明时静静睡去。尔后,她在他郁蹙的眉头上轻轻吻一吻,并不安心地睡去。她不敢睡得太沉,因为许淅煜会在愈渐强烈的疼痛中醒来。他死死地咬紧牙关,抿着唇,费力不让疼痛的呻吟从嘴边逸出。
璎珞会轻轻吻上他泛白的嘴唇。有时候他会渐渐睡去;而有时候,他可能会在慌乱的疼痛感中将璎珞的嘴唇咬破。泛着甜腥味的血渗入他的口中,他会渐渐平静下来,愣愣盯着璎珞瞪大的眼睛,拨开她脸颊的发丝,轻轻抚过她的脸。
“你瘦了。”他的眼睛愣愣盯着璎珞,璎珞会给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那不是很好。你不是不喜欢我胖胖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