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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1 / 1)

 1、宋老头83岁了,小日子过的不错。前几年他的老儿子给他盖了个房:两层式的、带院子还有个车库,跟个小别墅似的,当时还奇怪怎么盖那么大,一个人也不兴那么大啊。后来老儿子对他说了,这房子是备给他和老婆子的,这带车库院子的房不大的。两年前他媳妇儿也搬来了,娃娃大了。其实媳妇来没来也没啥子差的:你要说吃的穿的不得有个女的来准备准备的,老儿子早就买好了;再要说过日子总得个人唠唠呗,有住他后面的老王头就够了。所以要说啊,邻居的老头老太太都羡慕着呢,晚年不差钱,媳妇儿还在身旁的,儿子孝顺,又有孙子孙女的,连那外嫁的女儿也常带一家子来看看。

四月的天忽来忽去的,今个难得放个晴,宋老头跟门口的媳妇打个招呼,左手带上家里的土黄狗大黄,右手挂上酒水就往老王头家去了。其实平常他也不太爱讲话,也就跟住在后面的老王头有话聊,也不知咋的,他跟老王头一照面,这感觉就对了。这去老王头家路上碰到个小伙子冲他招呼的,他也回个招呼笑眯眯的,那小伙子叫小徐,隔壁老徐家的幺子,每次见着他都会到个招呼。

前几天下过雨,路上也不太干净,不大好走,老王头家虽然在宋老头后面,但是也不知道这路是怎么铺的,去老王头家得绕上好大一圈。老王头家地势高一些,而且他们两家又有一排树隔着,从宋老头家是看不到老王头家房子的。宋老头还没到老王头家门口,就见着了那大门虚掩着,门把上的锁也没个影。这事半年前老王头就跟他唠过:半夜贼溜进老王头家,溜一圈啥值钱的也没有,看着那锁子是老把式就给顺走了,后来小区管理员瞧见了也没当回事就这么放着不管了。老王头自个也不介意,这最值钱的都给顺走了还怕啥啊,于是乎老王头家的门就这么虚掩着。

宋老头推开虚掩着的门,就见着老王头趴在石桌上摆弄他的军大衣还有他儿子的:硬纸板夹在衣领下,热瓶子在袖口来回好几下,衣服其它的地方早就收拾好了。新一点的是老王头儿子的,小王跟老王头一样是个当兵的,不过他没老王头命好。老王头年轻那会穷当兵不着家,媳妇就跟人跑了,等老王捡条命回来的时候,就见着自个儿子瘦猴样,儿子大了也去当兵,不过没命回来,小王就留了件衣服当念想,老王头苦啊。

“老宋头,咋的来了?”老王头许是听见声了,往门瞧见老宋头了

右手提了提,晃晃酒瓶子,宋老头回:“喝酒了。”

2、

宋老头一听“老宋头”就头疼。“老宋头”是他爹的号。

那会,村里人喊他爹老宋头,他爹向来是认死理的:棍棒下出孝子,所以年轻那会没少挨打。过了几十年了宋老头还记得:那年他十一了,村娃娃十一是个会干活的了。有一天他看村头的富娃娃背个布袋子去上学,他也偷偷上了牛车跟着去了。太阳红了山了,他刚回到村头就听见二伯娘在喊:“老宋头,与子,与子这呢。”看着他爹红着脸冲他这走来,他还想着这太阳映的,可当听见他爹喘的声,他就楞了。他爹就站在他面前,他能很清楚地看见他爹脸上黑痣上的毛在上下晃着。过了一会,他爹一声不吭把他拉回家里,抄起扫把帚就开打,他娘急得趴在门缝往里看。家里头他爹最大,特别是他爹暴脾气时。他那会也是倔的,被打了楞是不求一声。等他爹打累了,他的身上也全是一道道紫印了。

“说吧,”他爹喘着气,问这话是也都是气声。等了一会,看他还是不吭声那倔驴样,他爹更气了,“窜”地站起来就是一脚,“混哪了?”

“镇上。”

“你这X娃子,你老子这月天忙死,叫你搭把手,”他爹边说边又抄起扫把帚打他,“叫你去镇上玩,叫你玩。”

“我要上学,我要大挎包。”喊出这话之后他就后悔,读书那是富娃娃才能干的事,况且他也不是真想上学,就是想背大挎包。房子里一下子没了声,连外头他娘走了几步他都能听出来。

“与子他娘,你家与子这又是被打啊?这老宋头也真是的,这样打下去可不是事。你得劝劝,劝劝。”是二伯娘的声,估计是看着他家门关着,他娘又在门外一脸着急样。其实每次被打都是这样的场面,村里人都不用猜就知道了。

等了老久也不见他爹吭一声,他有点急了。他想跟他爹说其实他不是想上学的,可是他又怕他爹再打他,那他得好几天不能去水里玩了,于是他就偷偷抬头往上瞄一眼,不得了,他爹的脸不红了但青啦。他总感觉他爹在存力气再打他,一想到这他就发抖。

“爹,我不是。”他颤着就想把事给说明白,可没等他说完就见他爹“蹿”的一下站了起来开了门就出去了。他当时就傻了,里心头直念着:完了完了,要换上大棍子,完了。要不是后来他娘叫他起来,他还在那跪着,他爹没打他,他心里头一阵开心又一阵害怕。接下去几天他的皮一直紧着,他爹叫他干啥他就干,也不敢出门玩了。可过几天他爹都没咋样,他就野了,他爹也跟以前一样拿扫把“教训”他。

农村的日子不得闲,日子过着他也就忘了这事了。直到快九月那天,他才知道:他是把那事给忘了,他爹还记得,一直记得。

那天一大早他娘就叫他起来穿衣服,那衣服也是旧的但是没个补丁。等他换好到院子里就见他爹在门前坐着,他爹看到他出来就抬头看来他一眼,那一眼看了好久。

“走吧。”他爹站起来也不管他就自己往村口走去了。

他爹脸色不太好了,他也不敢搭话,就这么跟在他后头走。天刚亮,走着走着他爹的影子就从他的脚边开始盖了他全身,村口到了。上了牛车到了镇上直到站在小学大门前,他才知道他爹要干嘛。他就那么愣愣地站着,想着以后能像富娃娃一样背大挎包就忍不住笑裂了嘴。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他爹站在报名的桌子前,之前一直揣成拳放兜里的右手也拿出来抓着衣角,桌子上摊着学费,一旁登记的人在那数着钱。他心里头不舒服跟得病了一样,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那么多钱,他不是傻子也知道那些钱对家里来说是什么。村里人叫他爹“老宋头”,可他爹才四十出头,但是他爹看着老啊,四十出头的人已经有白发,背也有些弯了,手也糙糙的握着发烫。他想着想着连什么时候下的牛车都不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爹的影子全蹿到他身上了,抬头就看就他家的黄泥土房子了,他娘正在给他家的土房子砌外层的土坯,前几天下了场雨,这房子给雨冲掉了一层,他爹上前就顺走了他娘手里的活。

家里的土房子不大,就两间房,大一点的是他爹娘的,小的是他的,做饭吃饭都在院子里要不就在他爹娘那间凑合。这土房子禁不起大雨,一下大雨,墙外层的土坯就会掉,土坯掉了夹层里的干草就湿了,这风就透进来了,可就是这样的房子用了他爹十几年。

“爹。”他想到这就觉得眼酸的很,喉咙里干的很,他不知道要跟他爹说啥,就喊了他爹一声。

“瞎喊叫啥,没见你老子手里忙,手脚快点。”还没等他理清要跟他爹讲啥,他就被他爹的声给喊的眼也不酸了,手脚麻利的去接他爹手里的活。

他背上了大挎包上了学,大挎包是旧衣服拆了改的,但是他还是很高兴,村里的其他娃娃瞅着都眼热的很。

后来,他背上了大挎包,上了学。再后来,他不上学了,读了两年的书。上了学之后他不觉得自己读书有脑子,家里头还更苦了,他读不下去了。他的倔脾气是像他爹的,他爹让他读再苦他爹也是扛着,可他看不下去了,他跟他爹说他读不下去的时候,他爹狠狠地打了他。他被他爹打惨了,可这回没有他娘在门外着急了。他娘在他上学一年后去了,是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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