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有在那一天送苍宇离开,就不会看到那个傻子,也就不会对宗族的规定冒出逆反之心。
载着苍宇的马车离开,我看到一位年轻的男子站在路对面,他痴痴的望着侧门,任雨淋湿衣衫,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倔强。
我本不该多管闲事,只是那人的视线兀然集中在我身上,被他看的实在不舒服,拿过白梅手里的伞,我一个人走了过去。
“这位公子,您为何站在此处淋雨?”我仰头看着他,他眉眼清晰,睫毛很长,嘴唇泛白,脸色发青,这人怕是身体不好,现在又淋了一身的雨水,恐怕要病上加病了。
“你是宗府的小姐吗?”那人问我。
我十年未出宗府,许多人只知道宗府有个三小姐,却不知道三小姐就是我。我猜测他大概是从我的服饰上看出我的身份,于是我点头。
“那么,能否请您叫司雨姑娘出来。”那人迫切的语气让我握紧了伞柄。我当然不可能就这样贸然让大姐出来。
我问他,“您是何人,如何认识我大姐?”
我虽然和大姐同住宗府,但我与她向来没有交集,每次与她见面也不过是在母亲那处偶然遇到。所以我对司雨完全不了解。
“小姐,你只需告诉她,赵梓铭就在门口等她。”我稍微移开伞沿,看清他的脸色,明白他的认真,也知道如果他继续站下去,怕是要晕倒。
我小跑回府,问白梅:“知道大姐现在在何处吗?”
白梅这个家伙,恐怕是宗府里消息最灵通的人,“大小姐这时候,应该在绣房。”
“去绣房。”
白梅撑着伞,小跑着跟在我身后。我走路一向气定神闲,走到一半自己都能睡着,还从未这样赶过。
说是绣房,其实是一栋绣楼。一个二层的小竹屋,专为宗府里的嫡小姐所建。我从未来过这里,因为我不会绣花。
司雨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我上楼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的绣作。一片漆黑的锦缎上开着零星几朵白梅,窗外的雨偶尔飘落至白色的花瓣之上,点缀之间傲骨尽显。
都说字能表现一个人的性格,那想必绣作也能。我对司雨的印象,从来都是尽得母亲宠爱,但当我看到这梅花傲骨,我就知道我错了,一个真正被宠溺呵护的人,哪里能体会,梅花开放的苦寒。
“你怎么来了?”司雨回过头问我。
我从她的绣作中回过神来,“门外有一位叫赵梓铭的人找你。”
我没有错过司雨眼中的惊讶和慌张,“我并不认识此人,让他回去吧。”司雨说。
再次看了一眼黑色锦缎上的白梅,我沉下目光,“我去转告他。”
等我再次回到门口,那人还是痴痴的等在哪里,看到我出来,目光就聚集到我身上,确切的说是我身后。看到我只带着白梅走出来,视线又回到我身上。
我撑着伞走过去,让白梅等在这边,“司雨呢?”他急切的问我。
“长姐说她并不认识你。”
“什么……”他的脸色顿时煞白,似乎终于支持不住,两眼一翻,仰头倒在地上,雨水击打在他身上,他没有丝毫反应,就像死了一样。
我赶紧给他把脉,果然如我所料,他身体奇差,现如今能站在此处已经是奇迹。
“白梅快过来!”我让人将他抬到廊下,又叫白梅去将我的银针拿来。虽然不清楚他和长姐之间有何纠结,但司雨既然是那样的反应,我就不该让这人进宗府。
给他施针之后,他很快转醒,迷迷糊糊看了一眼,然后视线茫然的转向别处。“你快回去吧。”我说。
他站起来,身上的衣服还在滴水,人却再一次步入雨中,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我皱紧眉头。这人的身体如此,不知又会在什么地方倒下。
“小姐,你快回去换身衣服吧。”白梅收好银针,嫌弃的抖了抖我湿漉漉的衣摆。
我现在才觉得湿衣黏在身上难受,“走,回去换衣服。”
回到自己的院子,看见的却是司雨。自我出生十三年,我从未见她来过我这里,反常,实在太反常。
“他回去了吗?”司雨问我。
明白她口中的‘他’就是指门外那个傻子,“现在回去了,之前晕了一下。”
我注意到司雨的手抓紧了袖口,但最终我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在我七岁的时候,父亲曾经跟我说过,宗族是一个相当庞大的家族,庞大到,就算是亲兄妹也要有所顾忌。
到现在为止,我还不明白当初父亲为什么要跟我说那样的话,但是,我记得这句话,所以处处留心。
我进房间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看见白梅站在边上欲言又止,“你要说什么?”我问她。
“小姐,你刚才救的那个男子是谁啊?”
我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白梅叹气,“小姐,你又乱救人了,之前你救了苍公子,就差点被夫人说教,现在又救了一个,我估计你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