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又是老子值夜班！”一个尖嘴猴腮的狱卒跺跺脚，对着另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同伴抱怨道，“真倒霉！其他人都去了鱼儿巷，我们就……”

络腮胡看他那副直吞涎水的样儿，猥琐地笑笑，道：“怎么，想念那里的姐儿了？”

那尖嘴猴腮的啐了一口，道：“莫非你不想？啧啧啧，那小腰，那小眼神儿，那叫一个，销/魂啊！”

那络腮胡不知想到什么，嘿嘿地怪笑起来：“说道小脸身段，哪个姐儿能比得上牢里那个？你看他那张脸，哎哟，真是……”

那尖嘴猴腮的“呸”一声道：“你憋傻啦！那个再漂亮也是个男的！哪里比得上又软又香的姐儿？”

那络腮胡坏笑道：“难道你就没想过……”

两人眉来眼去，嘿嘿笑着，不断说着些荤/话。

清越抱膝坐在牢狱内的角落，低垂着头，面无表情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两个狱卒的话语清清楚楚地传入他的耳内，但他只是不屑地笑笑，复又是那副面无表情地样子。

天下自然是有那么些人，美得模糊了性别，模糊了界限，即便赴汤蹈火，也甘之如饴。

比方说……眼前这位。

适才，清越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便抬起头来。这一抬头，便是万劫不复，从此心中再无二人。

眼前这人一袭白衣不染纤尘，鸦色的长发不知为何竟未束起，披散在身后，与纯粹的白交织在一起，显得黑白分明，又有奇妙的和谐；这人脸色有些苍白，可是一双凤眸却很亮，非常亮，揉碎了所有的星光，容纳了所有的月色。他的整个人缥缈得像仙，本该遨游天际，可是此刻却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小小的牢狱里。

若说前日夜里所见的戏子是阴柔美中的极致，那么这位谪仙便是英气美中的极致。他很冷，极冷，就像是千年寒冰，但气息极为内敛，让人感觉敬畏却不恐惧；他气息应当很锋利，此时却像收在剑鞘中的宝剑，一旦拔出，即是天地失色。

那男子垂眸，淡色的薄唇开合：“你是清越？”

“是我。”清越定定地看着他，连狱卒的声音是什么时候消失的都不知道。事实上，他根本没有留意到他们的说话声已经消失。

那男子轻轻皱眉——显然是为他的实现感到些微的不悦——他说道：“你认识何秦？”

清越一怔，略略想了一下，方才道：“是说何老爷？大家都说是我杀的。你也认为是我杀的吗？”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月光的照耀下是那么凄美，可唯一的观众却根本不会去欣赏。

那男子的目光掠过他的筋骨，肯定道：“不是你。”

清越蓦地抬头，大大的杏目中泪花闪现——他，竟然相信自己！清越的声音开始颤抖：“你会相信我的，是吧？”

那男子不管他的提问，兀自问道：“你为何要离开自己房间？”

清越知道他是问那一晚的事，便轻声道：“我听到有人在唱戏，便起来看看是谁。上了高楼后，看到一个很美很美的戏子在唱戏。之后发生什么事情，我便不知道了。待我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出现在自己的房里，便以为那只是一个梦，没想到……”

那男子站在那里若有所思，顷刻后在清越身上轻轻一点，他就立刻陷入睡眠。朦胧间，阴暗的牢狱里哪里还有那白衣男子的踪迹？

那夜探牢狱之人自然是叶孤城。

现下已是深夜，他难得肆意地摘下纱帽，将自己的真容曝光于天地间。

他驻足，站在城里最高的那座楼上，垂眸看向人世间，任由清风撩起他的长发。

很久没有这样清晰地看这世间了，即便是平日里的夜晚，他也不得不带着斗笠，只在陆小凤、花满楼、西门吹雪几人面前稍稍放松，透透气。

其实夜里哪里有什么景色，万家灯火也只是皇城才有的繁华。江南小城里，夜里便是一片漆黑，唯有沐浴在月光里的那几块，能稍稍带点光膜。

然而今夜是个无月之夜。

叶孤城气定神闲地等了半晌，终于等到了某个忍不住跟着他过来的人。

“西门。”叶孤城回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白衣剑客。

“孤城。”西门吹雪快速地打量了他一下，方才略有不愉地开口，“孤城还是，早些歇息的好。”这些事情应当留给陆小凤去办。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对面的那人显然是明白的。

叶孤城极浅极浅地笑笑：“我想看看。”看看这个世界。

西门吹雪微微动容，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但是两个人都明白。

终究还是我欠了你。

陆小凤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他愉快地睁开眼，愉快地看到已经装好适当温度的水的脸盆和热腾腾的早餐。他心情大好地洗漱完毕用好早餐，这才探出头去，果不其然看到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

花满楼满脸温柔地站在阳光中，悉心照顾着他的花草。听到某个窗户开启的声音，他轻轻一笑，仰头道：“陆小凤，你可真是能睡。”

逆光之下，他的眸子染上淡淡的金色，显得无比生动。

陆小凤就这么，看着他多年的挚友，怔住了。

花满楼似乎是没想到他没有回答，扬眉，再喊一声：“陆小凤？”

陆小凤回过神来。他强自按下不正常的心跳，笑道：“跟着那两位剑神剑仙，我哪能睡好啊。”

忽听一人冷哼道：“陆小凤到哪里都睡得好。”

陆小凤一听这个声音，下意识地一个激灵，待他看到另一位白衣人时才安心笑道：“西门你什么时候跟叶城主这么形影不离啦？”其实这一路上他们两人都是如此形影不离，此刻陆小凤不过是想岔开话题罢了。

叶孤城看了看他，表情隐在白纱中看不真切：“你很闲？”

似乎在苍山派中，陆小凤也被叶孤城这么问过。他下意识地警惕起来，问道：“什么事？”

叶孤城淡淡道：“那就下来，去何府。”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