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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上旬,饶是北煤也凉意四起了。秋风过处,是一片心碎的声音。
作为学习委员的我刚刚拿到这次期中考试全班的成绩登记表,我的目光俯瞰过那些低微的数字,它们稀零如枝上残叶。
花千秋默默地走过来,凝视着这些细瘦而微小的数字良久,才缓缓开口:“期中考试分数,读到哪一科你会心痛?”她的声音又轻又冷,像是飘在风里的一片雪花。
我将成绩表翻过去不忍再看,长长地叹息过一声,才无比痛心地开口:“曾经我以为文综考不过180,是因为学生没有考过180的勇气。高三以后我才发现,不是学生没有勇气,而是试卷的那一头,出题老师早已断了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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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望双手捧着那张薄薄的成绩单,却觉得沉重得无以负荷。她颤抖着拿出试卷,反复校对后终于无可奈何地承认了——这就是她的分数,毫厘不差。
“人生最遗憾的,莫过于,轻易地改掉了不该改的答案,固执地坚持了不该坚持的答案。”望着试卷上斑驳交错的红痕,她噙着泪说。
叶凌傲探过头来看了一眼,只能叹息:“真是男孩读了沉默,女孩读了落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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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堵墙之隔的16班,气氛同样压抑得令人窒息。
李息兮终于从试卷里抬起了头,放开了那一直死死握着它的手,嘴角噙着自嘲的笑:“我真的放不下你,闭上眼,以为我能忘记,但流下的眼泪,却没有骗到自己。”
甚至是岳风流,即便是岳风流,也没能在这一场浩劫里全身而退。十一月的太阳直射点越发远离北煤,岳风流的脸埋在愈渐稀薄的天光里,如血残阳将他的身影拉得悠长、悠长,从一个面拉成一条线,变成一个点沉入圆融的黑暗。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679”这个数字,双目猩红。
他好久没有考过这样不堪的分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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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只是一场内战,终归有胜利的一方,不至被这分数赫然吓倒。然而这次期中考试是与南运四校的联考,包括南运三中。耿倜傥在那里,安翔现在也在那里。
没有人怀疑北煤中学与南运三中间的差距,只是当这个差距摆在我们面前时,我们才发现称之为鸿沟更确切一点。
同样一份试卷,南运三中的理科最高分是698分,毫无悬念的,这个人是耿倜傥;而文科的最高分竟有705分之高,这是个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妄想的分数,北中的最高分是安鸡酉的605分,刚好相差100分,刚好相隔一世纪。
岳风流很抑郁,安鸡酉也不开心。纵使第一又如何?今夜,我们全都是北煤的败阵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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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我呢?我是年级十三名,537分,在哪里都是Loser。
他们虽然胜无荣光,但至少站在那样高的领奖台上,还能俯瞰底下更不堪的芸芸众生。而我混杂在尘埃里,从未想过他们竟如此遥不可及。
分数或许不是全部,但它在学校里的加权值高到让你望不到顶端。你可以对它做否定性价值判断,但无法做否定□□实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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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北中人人自哀,坊间流传着这样一首诗:
第一最好不考试,如此便可不复习。
第二最好不登记,如此便可不留意。
第三最好不列次,如此便可不攀比。
第四最好不奖励,如此便可不敌视。
第五最好不通知,如此便可不生气。
安得与考相决绝,免教日夜灯下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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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定思痛罢,生活还是要继续。大家开始正视这惨痛的败绩,从中吸取教训。
王望感到她那97分的数学实在太刺眼,一般的老师已经不能拯救她了。于是她决定要向身为数学特级教师的付辛汗老师讨教压轴题,在反复地计算和确认后,她把自己所用的方法和答案用短信的形式发给了付老师。
过了一会儿,王望收到付老师的回复: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