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琼和乌生离开风古城时,是不缺银子的。风古城的掌柜们很大方,尤其是北翁。因此,唐琼不再过恨不能将一两银子掰成一百份的生活。一路上,她花银子很随意,就像从没吃饱过饭的人面对满汉全席,狂喜得毫无自制力。所幸她没有暴发户的嘴脸,只是溪流潺潺,买些小物品,住略好的客栈。乌生本就对银子没有感觉,不过是在衣食住行方面稍稍花费些。两人到京城时,钱袋基本上还是满的。
京城虽然繁盛,但和风古城相差倒不是太大,就像七和八的差距远比七和十的差距小。由于风古城的缓冲,唐琼看着满满地车马往来,听着沸腾的叫卖声,尽管有点儿激动,但总体上还是从从容容的。
听完乌生到京城的目的,唐琼当即决定先到蒲大师(刘浩的朋友)处借住,心情好时再去寻父。她满不在乎地说着最终的决策,其实,不过是近乡情更怯的心理作怪。越靠近京城,她就越害怕,害怕见到父亲。
两人牵着马,走在熙攘的街道上,像两滴水落进了大海里。他们人生地不熟,知道地址还是难免犯糊涂。
唐琼拉着坐在路边晒太阳的老人,才说了句要问路。
老人斜瞥了他们一眼,捋了捋花白胡子,伸出食指,倨傲地说:“一两银子。”
她半困惑半气愤地问:“怎么问路还要掏银子?”
老人冷哼一声,像是看到了把羊认作猪的蠢货,气呼呼地说:“在京城干什么不要钱!小地方来的,真是不懂事。去!”末尾的那声像是轰狗轰猪。
唐琼没好气地回了一声哼,跟着乌生离开了。
两人盲目地东转西转,在乱哄哄的人群里挤出了一身汗。
“你小子敢这么没良心,大爷我劈了你!”一声吼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闲着也是闲着,干脆看个热闹吧。唐琼见看热闹的人围得像铁壁,就站在马上,颤颤巍巍的,像空中的风筝。
围观的人群,自动为当事人让出了一块儿空地。当事人有三个:一个络腮胡如夏草茂盛的汉子,虎背熊腰,握着一把刀;一个清秀的书生,拿了把折扇;一个俊俏的姑娘,两指捏着手绢。汉子做出拔刀的动作,正在威吓书生;书生则宁死不屈的样子;姑娘坐在地上,伤心地擦眼泪。
汉子怒吼道:“亏你是个读书人,要了人家姑娘的身子,却不肯负责任。”
书生驳斥道:“含血喷人!我不认识她。”
姑娘嘤嘤地哭着。
汉子拔出刀,吼道:“你再敢抵赖,老子真得砍了你。”
人群里七嘴八舌地劝道,钱能消灾,掏点儿银子算了。
书生昂头挺胸道:“圣人云,威武不能屈。”
汉子一脚把年轻人踹倒在地,高举着刀。
唐琼笑嘻嘻地对乌生说:“少侠,帮个忙呗。”
乌生不语,拉着唐琼的胳膊扔了出去。
唐琼在空中张牙舞爪,哇哇叫着,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大汉身上。
大汉完全成了个肉垫,被砸倒在地。
他气恼地掀翻压在自己身上的唐琼,站起身,一把揪起她,抡圆了想给她一耳光。
汉子的手却被乌生死死地抓着。
他松开揪着唐琼的手,努力挣脱乌生。
乌生松开了手。
汉子一时没控制住力道,连退了几步才能站稳。
他怒火中烧,大叫一声,砍了过去,气势如猛虎下山。
一声尖锐的金属相撞声,划破空气。
汉子惊愕地看着手中的断刀,又看看指着自己胸膛的剑,面如死灰。
书生从地上站起来,看着眼前的一幕,却严厉地盯着乌生,大声说道:“伤人者罪,杀人者偿命。你快把剑收起来。”
唐琼没好气地推了书生一把,冷笑道:“我们帮你,你却倒打一耙。”
书生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你们帮了我,我自然要感谢。但是,一码归一码。你们帮助人是做好事,但伤人杀人却是有罪的。”
唐琼扯着乌生往外走,嚷嚷道:“好,我们是有罪的。”
书生紧跟着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为了感谢两位,我请两位去听戏。”
“没心情。”唐琼看都不看书生一眼,招呼乌生骑马。
乌生提醒唐琼道:“问路。”
唐琼这才想起,露出要吃臭狗屎的表情,不耐烦地问书生:“喂,你对京城熟吗?”
书生有些不乐意了,说:“熟吗?我在娘胎里就知道京城的烧饼是什么味儿的。”
乌生对唐琼点点头。
唐琼指着他,以命令的口吻道:“你,前面带路。我们要去这里。”
唐琼指着刘浩写在纸上的地址,让书生看。
书生自信满满地说:“我每天回家都要经过那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