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韩仇在小书房又找到些点心垫肚,稍做休息。我实在抑不住好奇,起身小声道:“我去看看卫紫衣到底娶了几房妻妾,漂不漂亮!”
韩仇古怪地看我,我扮个鬼脸儿悄悄出来。
精巧的红木楼梯处,我发现这小楼另有地下一层,下去转了转,是个以石为壁,十分干燥的丹房,简雅的博古架上放置着各种或大或小的瓶瓶罐罐,我挑了几种打开嗅嗅尝尝,暗叹虽不知丹房的主人医术怎样,但这丹药炼得真是不赖!挑了几种疗伤解毒的,毫不客气地放在身上。
又顺楼梯上了楼。二楼地上铺满厚厚的织着繁复绮丽图案的地毯,一个清雅小厅燃着细细幽香,在壁上紫色水晶灯柔和的光芒下更觉静谧舒心。
小厅中没有摆放桌椅,香案之外,只放着一架杂书,两张矮几,一堆厚厚的软垫。
我随手抱起一个软垫,在几个软绵绵的垫子中坐下来,幽香迷离,恍惚中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隐约升起。这园子,这小楼,太合我的心意了,而那隐约的熟悉感觉,仿佛是谁全心全意为我量身打造的一般。可是,怎么可能?我是一个来自几百年后的人哪!
正自发呆,忽听楼下一阵轻微的嘈杂,隐约听一个年轻优雅的女声微含怒气地道:“……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们撒野?”
另有一个男子声音客气地道:“下属鲁莽,姑娘莫怪。若非有大领主的亲自指令,在下也不敢搅扰各位姑娘,但事出重大,魁首亦亲自下令,社中一寸地方也不可放过,如此,还请姑娘包涵。”
“魁首他老人家也是这般吩咐么?”女子的语气软了下来,我不禁暗骂,什么“他老人家”,卫紫衣明明年轻得很嘛,都怪这些人乱称呼,才害我认错了人闹笑话。
那优雅女声沉寂一下,轻声道:“可是魁首也曾说过,这楼中所有房间都须保持原样,任何物件均不可轻动。这样,纹心,你带人到丹室、画室、书房各处看看,战护卫,请随我上楼查看。”
楼梯声响,我轻轻跳起,将软垫恢复原状,悄然躲在一边。
不多时,一位浅衣美人儿由侍女陪伴,和一个青年男子走上楼来,仔细一看,那青年男子正是当时刑堂中和那个马泰一同侍立在卫紫衣身后的,显是近身侍卫之类。那个浅衣美人儿莫不是卫紫衣的姬妾之一么?
留意一看,确实很美,但眉目间笼着轻愁,似乎过得并不如意。不奇怪呀!古代男子三妻四妾都属常事,越是美丽出众的女子便越会难以甘心与人分宠,不过,又有几人能够幸免呢?
心里有点莫名其妙的不舒服,丢开不理,悄悄跟在那个小婢女后面,往小厅一边宽敞的廊道走,打开第一间房门,是一个以白色为主色调的大卧室,但桌案墙壁上几处或真或假的鲜花,点缀得房间充满活泼俏皮的意韵,只觉雅净,不觉太素。
房中一边是几案书架矮榻,另一边一幅柔润生辉的珍珠帘子之后是绣床妆台衣柜,竟还有几件布偶九连环玩具散落在地下床上,陈设饰物不算很多,但件件独特雅致,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我侧目发现那个战护卫眼中流露出黯然之色,怎么,他和这房间主人很“熟”么?我肚里毫不客气地YY着暗笑,随他们退出来。转到隔壁房间,惊讶地发现这竟是一间极大的游戏间,各种各样的玩具、金玉把件、木石收藏应有尽有,随便估测怎么也有上千件。地上铺着极大的柔软的地毯,些许木雕藏石散落其间,仿佛主人家刚刚还在这里玩乐,只是有事出去了一下,很快就会回来的样子。
那浅衣美人儿忽然幽幽婉叹,眉间清愁更加深几分。战护卫并不进屋,只道:“姑娘来了三年,楼中摆设应该非常熟悉,姑娘看这里是否有人来过?”
浅衣美人儿轻轻摇头,即便这么轻微的动作,她做起来也是充满说不出的动人韵味,令人回味悠长。
战护卫低叹一声,低声道:“我倒是真盼‘他’能来这里看看!”
浅衣美人儿大大地一怔,轻道:“这是为何?”
战护卫摇了摇头,转身出房间。浅衣美人儿忍不住好奇,又问道:“区区两个刺客,捉住了任凭各领主处置便是,怎么惊动了魁首,竟连这里也要搜?战护卫又为何……为何对那刺客……”犹豫着不好说下去。
“姑娘以为是刺客么?”战护卫并不介意那浅衣美人儿的言下之意,唇边竟浮起一丝笑意,道:“不是的。而且各领主又怎敢处置‘他’,就连魁首,只怕也拿‘他’无可奈何。”
浅衣美人儿脸色微变,语声微颤:“那人……究竟是谁?”
我也听得莫名其妙,前面还喊打喊杀,这会儿怎么又显得深情厚谊起来?难道金龙社里除了我和韩仇,又有什么仇家找上门了?不可能啊!
心下疑心愈发重了。
战护卫颇含深意地瞥了那浅衣美人儿一眼,正要答话,楼下突然喧哗起来,几人同时兴奋地大叫:“战平!战护卫!你快来!”
战平面上掠过一丝喜色,身形微闪掠下楼去,立时有人兴奋禀报道:“书房中点心少了多半盘,下面丹室丹药也少了几瓶,战护卫,那人一定是来过这里了,但不知现下还在不在?”
战平立即吩咐:“去把阁楼外洒上草木灰,拿长竿来,一间间房子搜,冯五,你去禀报大领主,速速多带些人过来。”
我暗暗恼怒,怎么一个侍卫也这么难缠?瞥眼见韩仇贴着边溜上楼来,看见我正要说话,我微微摇头,思索一下,走到窗户处轻轻推开窗子,一道符祭出同时轻喝道:“龙神敕令,风神借法!”
猛然间狂风平地而起,楼下几人刚刚扫上的草灰随着风势狂旋乱飞,迷得众人睁不开眼睛,手中的火把亦被风压得只剩一点残焰挣扎,
楼上小厅亦是狂风满楼,那浅衣美人儿和侍女被吹得鬓发散乱,紧抓住楼梯掩面低头,楼下一众人倚仗着各自功力勉强站着,但也是以手掩面,难以张口出声。
这风来得快去得也快,片刻间风定云歇,一点儿风丝儿也不见。战平顿足苦笑道:“糟糕,一定又被她溜了!”只得吩咐留下几人继续洒灰,匆匆离去。
但其实,我和韩仇并没有走。
闭上窗户,取下隐身符,回头看那惊魂未定的主仆,邪气一笑道:“你若敢大声呼叫,我便扒光你的衣服。”
刚显形出来的韩仇闻言一愣,好气又好笑地瞪我一眼。
浅衣美人儿吓得花容失色,定定神仔细看清我,艳婉的脸上忽然一变,苍白之下隐约一股绝望的哀凄透了出来。旁边的婢女更是倒吸一口气,惶恐地拜了下来,细声低道:“婢子拜见夫人,夫人万安!”
虽已隐隐有点感觉,我仍是几乎一交跌趴在地上,夫人?!开什么玩笑!我可还是黄花闺女咧!
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我声音又干又涩,道:“夫人?你在说谁?”
那主仆两个明显地怔愣一下,那浅衣美人儿犹豫着,试探地,低柔地道:“你……你不就是金龙社的魁首――卫紫衣的夫人,秦宝宝么?”
头脑中轰然一声,仿佛炸开了什么,我突然间明白了卫紫衣为什么一见我就猛然呆住,不是因为我容貌太美,而是,他把我当成他过世的妻子了。“宝宝”“宝宝”,怪不得之后所有大头脑都这么喊叫,他们都是在叫我,而卫紫衣由强硬冷悍突然一转成温柔关切,此时也找到了原因。
瞬时间我恍惚是一切了然,又象是一片混乱,仿佛过了很久,又象只是片刻之间,我缓过神来,后退几步坐回软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