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橙的幻影,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破碎,如同被打碎的镜子,一片片地剥落、消散。
“不……不要走!”
裴青衍的内心发出了无声的嘶吼。他想伸出手去抓住她,想告诉她自己错了,想告诉她自己后悔了。
但是,他的身体却动弹不得。那股支撑着他的狂暴力量,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最沉重的枷锁,将他死死地钉在原地。
沐清橙的幻影,最终化作点点荧光,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
也就在她消失的瞬间,一股极致的冰凉,从裴青衍的腹部传来。
那是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冰冷,比这肉腔最深处寒冰还要刺骨。
那不是攻击,而是一种直击灵魂的、源自内心最深处的剧痛与悔恨。
噗——
一口紫黑色的鲜血,从裴青衍的口中狂喷而出。
他身上的异化肢体,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开始迅速地萎缩、干瘪,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也随之烟消云散。
缠绕着李怀祯的血腥触手,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化作一滩脓水,滑落在地。
李怀祯重重地摔在地上,剧痛让他闷哼一声,但他却立刻睁开了眼睛。
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吸食的准备。
然而,他看到的景象,却让他彻底愣住了。
裴青衍已经解除了自身的异化状态。他变回了那个看起来有些瘦削的青年模样,但此刻的他,却比之前那副魔神般的姿态更加凄惨。
他浑身是伤,皮肤上布满了裂痕,紫黑色的血液从伤口中渗出,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
他脸上的表情不再是疯狂与残忍,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茫然。
他靠坐在肉腔的边缘,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刚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惊醒。
李怀祯挣扎着坐起身,他看着眼前的裴青衍,脸上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没有对敌人的憎恨,反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
他想不通。裴青衍怎么了?
明明他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明明自己已经成了他砧板上的鱼肉,为什么他会突然停下来?
为什么他会解除异化?那股几乎要将他碾碎的狂暴力量,为何会凭空消失?
是有什么限制吗?还是说,他受到了某种无法抗拒的攻击?
李怀祯的脑海中飞速地分析着,他敏锐地察觉到,裴青衍的变故,似乎与他自己无关。
在最后一刻,裴青衍的注意力,完全被别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他思索着,一个念头逐渐清晰。
“裴青衍,他似乎对这股异化力量的掌握,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完美。”
他虽然强大,但他的内心,似乎存在着一个巨大的破绽。他的力量,与他的情绪,被某种东西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
贪欲,暴虐。
这四个大字,此刻在李怀祯的脑海中无比清晰。
它们就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刻在了裴青衍的灵魂上。
正是因为无法控制自己的贪欲,他才会疯狂地追求力量;正是因为无法抑制内心的暴虐,他才会变得如此残忍无情。
然而,当这两种情绪被某种东西触动,发生动摇时,他赖以生存的力量,便会瞬间崩塌。
就在这时,裴青衍抬起头,看向了李怀祯。他的眼神空洞,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而微弱,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轻声说道:
“这场对决,我输了。”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苦涩而凄然的笑容,仿佛在嘲笑自己,又仿佛在承认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
“终究是……输了。”
李怀祯静静地望着他,没有说话。他看着这个刚刚还想将自己置于死地的敌人,此刻蜷缩在角落,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他没有感到胜利的喜悦,反而觉得一阵莫名的悲凉。
“我,真的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