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闻言,耳根子唰地红透,头埋得更低,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抠着衣摆上的破洞,瓮声瓮气地应道:“不、不辛苦,能得殿下面见,这点苦头算不得什么。”
嬴清樾看着他这副窘迫模样,先前对“兵仙”的那点滤镜碎得稀里哗啦,忍不住轻笑一声,抬手唤来内侍:“带韩先生下去,寻间干净的偏院,备上热水衣物,再传些吃食过来。”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韩信那鸡窝似的头发上,补充道:“再找个手艺好的篦头匠过去,务必打理得干净利落些。”
内侍应声退下,韩信连忙起身道谢,脚步匆匆地跟着内侍往外走,路过门槛时,慌慌张张地差点又绊一跤,惹得廊下值守的禁军都忍不住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
待韩信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嬴清樾才收敛了笑意,转身走回案前,拿起那封蒙毅传来的奏书,眼底的戏谑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北境的匈奴,正等着一个能收拾他们的人呢。
约莫半个时辰后,内侍再次入厅禀报时,嬴清樾正对着北境舆图出神。
“殿下,韩先生已梳洗妥当,在外候着了。”
“让他进来。”
门扉轻启,一道挺拔身影缓步踏入。
先前那身皱巴巴的粗布褐衫换成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衬得身形愈发颀长俊朗。
乱糟糟的头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用一根玉簪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棱角分明的眉眼。
剑鞘斑驳的铁剑依旧悬在腰间,可此刻再看,竟无端生出几分玉面将军的气度。
韩信走到厅中,拱手行礼,声音比先前沉稳了几分:“草民韩信,谢殿下赐衣之恩。”
嬴清樾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笑着抬手:“先生请坐。”
等人坐下后,嬴清樾也不再绕弯子,直接将那卷蒙毅的奏书推到他面前,“方才先生梳洗,本殿已将北境之事思量再三。如今匈奴扰边,先生且看看,这仗,该如何打?”
韩信谢过落座,抬手将那卷奏书拿起。
先前的局促全然褪去,眼底只剩锐利锋芒。
韩信看完将奏书放在案几上,指尖循着舆图上的线条移动,从雁门关到阴山,再到河套平原,指腹在一处河谷位置轻轻点了点:“殿下请看,匈奴骑兵来去如风,惯于劫掠后便策马北遁,边军追之不及,无非是受困于地形与补给。”
“这处河谷名为黑水谷,是匈奴南下劫掠的必经之路,两侧皆是峭壁,易守难攻。”
韩信抬眸看向嬴清樾,声音沉定,“若能在此处设伏,以弓弩手扼守谷口,再派一支轻骑绕至谷后截断退路,届时前后夹击,匈奴骑兵便是插翅也难飞。”
嬴清樾眸光微动,俯身凑近舆图,顺着他指的位置看去。
黑水谷狭长蜿蜒,确实是设伏的绝佳之地,只是此处离雁门关尚有百里,粮草转运与兵力部署皆是难题。
“黑水谷地势虽好,可距北境大营甚远。”她指尖轻点谷口位置,“我军若长途奔袭,粮草辎重极易暴露行踪,一旦被匈奴察觉,此计便成空谈。”
韩信闻言,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侃侃而谈,从兵力部署到粮草转运,再到诱敌之策,一一详述。
话语间条理清晰,谋略环环相扣,哪里还有半分方才那个顶着鸡窝头的窘迫模样。
嬴清樾静静听着,眼底的赞许愈发浓重。
她忽然明白,为何史书会称他为兵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