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来到册封这一天。
咸阳宫的晨曦,是被三百六十名钟官敲响的编钟震碎的。
卯时三刻,骊山顶上的日晷刚移过辰位,咸阳正殿殿前的广场便已肃静如渊。
九丈丹陛以蓝田美玉铺就,阶侧列着十二尊青铜鼎,袅袅青烟扶摇直上,与宫阙飞檐上的鎏金兽首相映,氤氲出一片肃穆的金色雾霭。
文武百官按爵秩分班而立,织成一幅波澜壮阔的大秦衣冠图。
宗室贵胄则立于丹陛左侧,嬴氏宗亲的玄色袍角上,皆绣着象征血脉的玄鸟纹,老亲王们拄着嵌玉拐杖,目光灼灼地望向殿门。
今日,是大秦立储的大典。
各州郡的观礼使挤在西侧,皆踮足翘首,想一睹这位即将执掌大秦的储君风采。
辰时整,钟磬之声戛然而止。
鸿胪寺卿身着朱色朝服,踏在丹陛之上,声如洪钟:“吉时到——储君入殿!”
殿门缓缓开启,八名内侍手捧日月圭璋在前引路,其后,嬴清樾缓步而出。
她身着十二章纹储君冕服,玄衣纁裳,衣上绣着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十二种纹样。
每一种都象征着帝王的德行与威仪。
嬴清樾头戴七旒冕冠,白玉旒珠垂在额前,随着她的步履轻轻摇曳,遮住了眉眼间的锋芒。
足踏赤舄,每一步落在玉阶上,都似踩在众人心尖,发出清脆的回响。
没有多余的仪仗,没有繁杂的阵仗,她就那样一步一步,从晨光里走来,玄色袍角拂过玉阶上的尘埃,沉静得像是一潭深水。
“臣等,参见储君殿下!”
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轰然响起。
百官俯身叩首,宗室躬身行礼,观礼使们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跪地高呼。
嬴政端坐于咸阳正殿的龙椅之上,身着十二章纹龙袍,冕冠上的十二旒白玉珠垂落,目光落在阶下的少女身上,唇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男人抬手,内侍捧着传国玉玺与储君印绶,缓步走向丹陛中央。
鸿胪寺卿正欲高声宣读立储诏书。
异变,就在此刻陡生!
人群后方,那名身着郎官服饰的人——
也就是易容后的胡亥,指甲早已深深掐进掌心,掐出了血痕却浑然不觉。
他死死盯着丹陛之上的嬴清樾,目光像是淬了毒的刀子,要将那道被晨光镀上金边的身影凌迟。
凭什么?
凭什么她一个女子,能身披十二章纹冕服,站在那万众瞩目的丹陛之上?
凭什么天幕之上尽是她的丰功伟绩,而不是自己?
凭什么父王看她的眼神里,满是他从未得到过的赞许与期许?
他是嬴政的亲儿子,是大秦名正言顺的皇子!
要不是对方,自己就是命定的秦二世!
方才百官朝拜时的山呼海啸,更是像一把火,狠狠烧在了胡亥的心头。
一声声储君千岁,落在他耳中,字字句句都化作了嘲讽。
嫉妒的藤蔓疯狂地在胸腔里滋生、蔓延,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那股恨意与不甘,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癫狂。
够了,都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