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议事不过两日,咸阳宫便被一层阴云笼罩。
天刚破晓,掖庭令带着禁军闯入嬴阴嫚寝殿,搜出“私通外臣”绢帛的消息,便如针般扎进了章台宫。
嬴政捏着那卷递上来的绢帛,指尖摩挲着上面仿得极像的字迹,脸色沉得能拧出水来。
阴嫚性子张扬跳脱,虽有野心,却无这般深谋远虑,绝非一介公主能做到的。
未等他细究,第二道奏报又至。
长公主嬴阴嫚脸颊突发红疹,红肿斑驳,已然失了仪容。
嬴政将绢帛掷在案上,冷哼一声。
宫闱构陷见得多了,这两桩事凑得这般巧合,分明是有人刻意为之。
阴嫚近日得他几分青睐,便成了旁人的眼中钉,这栽赃嫁祸的手段,倒是不算高明,却足够恶毒。
既毁她名声,又损她仪容,偏偏戳中了宫中最忌讳的。
“糊涂东西。”嬴政低声斥了一句,并非怨怪阴嫚,而是恼给了旁人可乘之机。
他召来御史大夫,沉声道:“彻查!不仅要查书信真伪,水粉蹊跷,更要查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记住,寡人要的是真相,不是敷衍了事的供词!”
御史大夫领命而去,嬴政却仍盯着案上的绢帛,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虽知晓是诬陷,却并未立刻为嬴阴嫚脱罪。
一来,需借这桩事看看幕后之人的底细。
二来,也想磨磨阴嫚的性子。
三来,他更想看看,昭圣帝能否从中看出,又是否动作。
是了,他从来不信。
能在自己死后快速坐稳皇位的公主,先前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动作?
消息传到西偏殿时,嬴清樾刚煮好一壶养生茶。
青禾低声禀报着宫中动静,忧心道:“陛下虽未定罪,却也禁了阴嫚公主的足,旁人都道是铁证如山......”
嬴清樾执茶盏的手未动,语气平淡:“父皇何等英明,岂会看不出这是构陷?”
父皇如今迟迟不发话,既是在布局抓凶,也是在冷眼旁观。
而这场针对阴谋,看似是冲嬴阴嫚而来,实则或许是有人想借着张扬,试探父皇的底线。
甚至......借机扫清储位之争的障碍。
而此刻的章台宫侧殿,赵高正垂首侍立,假意劝慰:“陛下息怒,想来阴嫚公主只是一时糊涂,或是被奸人蒙骗......”
嬴政抬眸瞥了他一眼,目光锐利如刀,“糊涂?朕看,是有人想让她糊涂,更想让朕糊涂。”
赵高心头一凛,躬身的姿态愈发恭顺,不再言语。
禁足令下的第三夜,咸阳宫的夜色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
长信宫寝殿被层层宫墙裹着,烛火昏黄,映得殿内陈设都蒙着一层死气。
嬴阴嫚蜷缩在床榻上,脸颊的红疹还泛着痒意,又肿又烫,镜中斑驳的模样让她越想越委屈,眼泪无声地浸湿了枕巾。
她何时受过这般委屈?
被人诬陷私通,又遭禁足。
辗转间,倦意终于袭来,她刚要合眼,殿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吱呀,像是窗棂被人用细木撬动的声响。
嬴阴嫚的睡意瞬间惊散,浑身汗毛倒竖。
这几日的压抑与惶恐一股脑涌上来,她攥紧锦被,大气不敢出,只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